工作是殺羊,似乎效率也挺高。
驛站內有酒供應,驛將家裡自釀的。酒窖外還掛著兩句詩:“莫愁客到無供給,家醞香濃野菜春。”
酒的名字就叫“野菜春”,味道一般,但很快售罄了,以至於進門的商人大失所望。
“沒酒就算了,待明日到了懷州,可以敞開來喝。”康賓高吩咐道:“那十幾只羊看緊了,今晚輪班看著,不許出錯。”
隨從們大聲應下,很快安排了人員排班了。
康賓高看起來年歲不小,三十多的樣子,長著一副典型的粟特人面孔,虯髯、高鼻、深目、綠眼珠。
他是康佛金的侄子,據說親妹妹康氏在夏王府當侍女,不過他卻不願多談此事。
驛將看了那十幾只羊,嘖嘖稱奇。
他正在處理一隻羯羊。羊早就死透了,尖利的鐵鉤深入羯羊脖子,掛在一根木槓上。驛將用尖刀小心翼翼地颳著羊皮與羊身之間的肉膜,發出沙沙的聲響。一邊刮,一邊回頭看著新來的羊,看樣子十分好奇。
“大食羊,從靈州送來的。”康賓高簡短地解釋了下:“河陽牧場要培育細毛羊,就愛用這種大食羊來配種。”
大食大尾胡羊的種群,如今已經在靈州擴大到千餘隻了。邵樹德下令,撥出五百隻送往各個牧場,與本地羊配種,繁殖培育新的羊種。
比如靈州就拿大食公羊做父本,當地數量龐大的河西母羊做母本,繁殖培育。
同州拿大食羊與沙苑羊配種,河陽這邊拿大食羊與河東羊配種。
“原來如此。”驛將恍然大悟,道:“正月裡有袍澤來找我喝酒,穿著羊毛衫,確實暖和。那羊毛我看著就挺細軟了,這大食胡羊看樣子更甚一籌。”
“那個羊毛衫所用之毛,應是取自東章羊,王屋那邊培育出來的新羊,我有所耳聞。”康賓高說道:“東章羊現在有數萬頭了,但夏王不太滿意,想要更好的羊毛。這些大食羊過來,分別與東章羊、河東羊配種,看看能不能弄出更好的細毛羊。”
“若此事能成,殿下功莫大焉。”驛將感嘆道:“自古以來,沒聽聞過有人要給羊配種,夏王這是開天闢地頭一遭了。”
“君此言差矣。沙苑羊怎麼來的?這可是國朝才出現的新羊,只不過拿來吃肉罷了。”驛站外來了一位文吏,高聲說道。
驛將臉色尷尬,低聲罵道:“措大似鴉,飢寒則吟,一會不給你上飯。”
康賓高大笑,搖了搖頭走了。
看得出來,夏王在武夫心中的威望很高。每年都有武夫年紀到點,四十來歲退下來。有人拿了最後一筆遣散賞賜回家了,有人經營驛站,有人到地方上當鄉里小吏——後兩者在孟、懷、洛、汝、鄭五州尤其多,畢竟原本就人煙稀少,容易安排。
西天的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但國道上仍然有車馬經過。看他們行進的方向,似乎是往孟州而去。這是從河陽撤軍南下洛陽?他有些奇怪。
唉,可別讓晉兵南下打過來。河陽好不容易有如今這個大好局面,若毀在那幫匪徒手裡,就太可惜了。
不過這個新驛道修得是真好,康賓高越看越欣賞。
寬闊、平整,還有些微弧度,下雨天也不用太怕。這會已經連通孟、懷二州,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過了五月還會徵發役徒,繼續向北修,今年年底應該可以修到萬善鎮,那是天雄軍的重要駐地之一。甚至可能修到萬善鎮以北十里的太行陘口,畢竟地勢平坦,不需要開山鑿壁啥的。
聽聞河陽南城那邊也在徵發役徒,打算往南修三十里至洛陽。
這一段要難一些,但花個一年時間,差不多也夠了。洛陽到太行陘口總計一百多里,用所謂的一等國道串聯起來,非常合適。
商徒,就喜歡修路。修得越多,他們做買賣就越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