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李克用使勁揮舞著鞭子,怒氣勃發。
錦袍已經被打爛,結痂的傷口又滲出了鮮血。李嗣本挺直了身子,一動不動。
“大王……”蓋寓輕聲道。
“大喪師徒,還有臉回來,打的就是你!”李克用又狠狠踹了兩腳,方才說道:“義兒軍不用你帶了,滾回去思過。”
李嗣本行了一禮,灰溜溜走了。
他本是先鋒軍使,後來各軍軍使調換,遂典義兒軍。如今義兒軍使的職務被撤了,先鋒軍肯定也回不去,等於是失了兵權,確實夠倒黴的。不過反過來想想,沒被殺就已經不錯了,別要求太多。
“大王,今得想想對策了。馬珂遣他侄子,帶了十餘騎,走德州回去了。邵賊這一招,是想動搖我軍心。”蓋寓說道。
邵樹德將李嗣本放了回來,也讓義武軍、成德軍各遣人回去報信。成德軍的人直接回去了,義武軍的人趕到了滳河,也就是晉軍主力屯駐的地方。
雙方各自的表現,凸出了兩鎮與河東之間關係的遠近。
“若我繼續攻棣州,不答應邵賊,則如何?”李克用問道。
“鎮人或大失所望,以後出兵雖然不是不能,但一定阻力更大。”蓋寓說道:“另者,定人雖然不會說什麼,但心中想必也會有看法。”
“胡說八道!”李克用斥道:“若次次有人被俘,豈不次次受制於人?”
“釋放俘虜,古來有之。”蓋寓說道:“大王若不願,不理會就是了。但邵賊惺惺作態,須得好好應對。方才——不該鞭打李將軍的。”
“哼!”李克用煩躁地走來走去。
若被俘的都是河東兵馬,其實也沒什麼,不理會就是了,軍士們也翻不起大浪來。吃武夫這碗飯的,拿錢賣命,沒有誰對不起誰。被俘還要贖人的,從來沒有過這種說法。
這次壞就壞在還有來自成德、易定二鎮的俘虜。若全死了倒也罷了,一了百了,省心。可偏偏被俘了四千餘人,如果王鎔、王郜請求幫忙索回這些俘虜,李克用固然可以回絕,問題也不是很大,但終究是個隱患。
這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李克用嘆氣,按照李嗣本的說法,這次完全就是被剪寇都給坑了,還不如沒有他們呢,可能打得更好。
但成德那麼大一個藩鎮,還那麼富庶,常備步騎精銳五萬多人,派三萬以上的精兵出鎮作戰輕輕鬆鬆。鎮冀四州,還是要多多用心拉攏的,畢竟曾經一次戰爭就調動了超過十萬匹馬,誰敢忽視?
易定也有兩三萬步騎,雖說一直比較聽話,是鐵桿盟友,但也不能讓他們太過寒心。
“大軍繼續往棣州進發。”李克用做出了決定,道:“我意已決,不用多言。打不打,怎麼打,小打還是大打,到時再說。”
蓋寓不敢再說什麼了。晉王心緒已亂,明顯抓瞎呢,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事實上他也覺得這事很棘手,怎麼弄都不太合適。如果非要拿個方略出來的話,他覺得不如答應了邵賊的條件,各自罷兵。反正這會也過不了黃河,拿個小小的棣州洩憤又有何用?
但事已至此,晉王已經做出了決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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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珂之侄馬昕風塵僕僕地趕回了鎮州,將所見所聞具陳上報。王鎔得知後,立刻召來親信將佐商議。
梁公儒,幕府主事,領冀州刺史。
張弘規,與王家有些親戚關係,其叔父張守宏曾娶節度使王元逵與壽安公主之長女為妻。
趙亮,追風都指揮使,王鎔上任後提拔的親信。
其餘還有將佐五六人,多為王氏親屬。
成德這個藩鎮,是典型的家鎮模式。各級將領、各州刺史,從歷史上來看,多為王氏宗親或親屬,至少一半以上人選如此。
表面上看來,這樣很容易惹怒武夫。但實際上王氏家族很注意分寸,該給的好處一點不少,武夫們被收買得結結實實,給得太多了,也就沒心思造反了。
王氏這種謹慎的家風,實源於王廷湊兵變。
昔年成德節度使田弘正將鎮內財富拿來賞賜他的家人、親信,頓時激起反對。比如田弘正的兄弟子侄在長安、洛陽高消費,每日花費二十萬錢,全靠田弘正接濟,成德軍士不滿,於是衙將王廷湊糾集武夫叛亂,殺田弘正——老實說,田弘正有些作死,挪用鎮內公款給親戚花天酒地,沒有節制,不被武夫們宰了就有鬼了。
從王廷湊以後,王元逵、王紹鼎、王紹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