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霍然起身,在帳內走來走去。
劉氏擔憂地看著他。從代北一路走來,同甘苦共患難,眼下好不容易看到點希望,她是真不忍心看到夫君為這些事煩難。
“邵樹德真要篡位?”李克用突然問道。
劉氏默然。這事怎麼回答呢?她知道夫君其實真沒有太大的野心,走到今天這一步,與其說是主動,不如說是各種陰差陽錯,以及眾人明裡暗裡推動。
但夫君到了這個年紀,與年輕那會卻也不一樣了,有些事情不再那麼絕對,畢竟人是會變的,尤其年事漸長的時候。
“以今觀之,十有八九。”劉氏說道。
“我明白了。”李克用點了點頭,道:“先打下莫州再說。盧文進這廝,我定饒不了他。”
朱全忠非常惱火。
他不是個寬宥的性子,發火了往往就要有人倒黴,而且是倒血黴。
胡真全家已經就誅。
蔣玄暉親自帶人動的手,連同僕婢在內,百餘口人,一夕問斬,棄屍於亂葬崗之中。
本來還想殺了張歸霸長子張漢鼎,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胡真這廝最可惡,當以霹靂手段,震懾蠢蠢欲動之輩。
“大事就壞在這些貪生怕死之輩身上。”朱全忠冷哼一聲,猶自不是很解氣。
張惠牽著女兒坐在一旁,暗暗嘆氣。
胡真也是元從老人了,早些年也敢打敢拼,立下了許多功勞。尤其是與朱珍一起出兵,雪夜突襲滑州,搶在朱瑄之前拿下了這個重鎮。
那個時候得一鎮,可比現在得一鎮關鍵多了。這樣的老人,不能一起走到最後,還鬧成如今這個模樣,實在讓人惋惜。
是的,張惠不贊成誅戮胡真全家,真的沒必要。只會讓老人離心離德,讓新人惶恐不安。但這類事情,她以前勸得動,現在卻勸不動了。
原因是什麼她很清楚,但沒法說出口,怕讓自家夫君更加難堪。
“說我掘河之事,胡真定然有份。這賊子,以前沒看出他對我這麼恨之入骨。”朱全忠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道:“壞我名聲,離我軍心,狠毒若此,不殺不足以出這口惡氣。”
“夫君”張惠牽著女兒的手,欲言又止。
“不用多說了。”朱全忠一擺手,道:“其他事情,我都依你。但此事斷無轉圜餘地,我意已決,過兩日便遣人過河,與羅弘信定下。”
張惠幽幽嘆了口氣,輕輕頷首。
已經七歲的女兒看著母親,似懂非懂。
朱全忠似也有些不忍,又道:“還有好幾年時間呢,如今只是定下此事罷了。”
他最近也沒閒著。
除了賑濟滑州災民外,還做成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與楊行密結為兒女親家。
已經九歲的三子朱友貞,娶楊行密長女、七歲的楊氏。因為年紀都還小,暫時不會成婚,但事情已經確定下來了。毫無疑問,這在某種程度上加深了雙方的關係,對各自也有好處。
楊行密趁虛襲佔濠、泗、楚三州的事情就此揭過,淮軍得以整備兵馬,全力攻壽、安等州,剪除邵賊在淮南的羽翼。
朱全忠也有了一個名義上守望互助的盟友,關鍵時刻甚至可能得到淮南的資糧,幫助他繼續打下去,對抗邵賊。
他相信楊行密不是那種短視之輩。在邵賊攻佔汝州,將南北兩個戰場貫通之後,他會面臨很沉重的軍事壓力。雙方互相背靠背,抱團取暖很正常。
另外,朱全忠也打算把長女嫁出去,而結親物件則是魏博節度使羅弘信的長孫羅廷規。
魏博的重要性,如今怎麼拔高也不為過。
朱全忠與羅弘信的關係很好,平時對羅弘信也挺客氣。上次李克用大舉攻來,還是梁軍北上,幫助魏人擊退敵軍的。羅弘信對此也很感激,兩鎮的關係非常穩固。
但朱全忠現在懷疑羅弘信要投向邵樹德。
仔細想想好像不太可能,但朱全忠承受不起任何風險。在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定嫁女兒,並大力支援羅氏永鎮魏州。
王妃張惠本來是反對這事的,因為她不想讓女兒遠嫁。但最終還是同意了,因為她知道丈夫的難處。在他們這種家庭,兒女的婚姻本來就無法自主,一切都是政治。
魏博、宣武、淮南三鎮,土地相連,若能團結在一起,同舟共濟,實力已不比邵樹德差了,或能扭轉目前不利的局面。
張惠的要求其實不高。她只想這麼安穩富貴地生活下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