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果斷跑了,朱漢賓也跑了,梁人軍紀渙散到這個地步?不至於吧。
從大順二年秋天開始,今年不過是第六個年頭,梁軍就被打成這個樣子了?
王遇也是官場老手了,將自己代入了宣武軍諸將,良久之後只能喟嘆。
戰事不利,連連喪師失地,主帥威望有所損傷,在與帳下大將的博弈中漸漸不再是絕對優勢。
張歸厚跑了,朱全忠能殺嗎?
其兄張歸霸是伊闕關鎮遏兵馬使,勇武絕倫。與賊人征戰時,曾中流矢,這廝直接將身中之箭連皮帶肉拔出來,反射回去,擊斃賊人,在軍中的威望非常高。
二弟張歸厚,善將騎軍,喜歡在陣前與敵鬥將,箭槊雙絕,經常單槍匹馬衝入賊陣,殺將擒生而還,亦曾帶廳子馬直千餘重騎兵,反覆衝殺兗兵二十餘回合,將兗軍騎兵徹底打崩,朱瑾引以為恥。
三弟張歸弁在汴州為衙將,也是個勇武的性子,雖不如兩位兄長,但也積累了不少戰功。
這三兄弟與霍存、霍彥威、葛從周、謝彥章、李讜、李重胤一樣,都是尚讓部眾。而且他們出身不錯,張歸霸之父是縣令,三人從小學習詩賦文章,錘鍊武技,並不是那種傻頭傻腦的莽夫,勇固然勇,但絕對不傻。
朱全忠現在敢殺張歸厚嗎?怕是不能。殺了後果很嚴重,說不定伊闕關直接就降了。
那麼趙霖能殺嗎?好像也不能!
許州趙氏對汴州忠心耿耿,便是為了拉攏趙家,也不能殺。
好像也就義子朱漢賓可以殺了,這個傻貨!你和趙霖、張歸厚他們能一樣嗎?
“先休整兩日,待天氣轉好後,我親率軍北上攻城。”王遇一屁股坐在胡床上,只感覺渾身乏力,手有些抖。
葉縣之外,威勝軍已經紮下了大營。
丁會在城頭看了一會,便下樓了。
唐州那個老不死的,好像帶了不少兵過來啊,應該在兩萬左右。宛葉走廊道中,還有土團鄉夫不辭辛勞地轉運著物資。
這些人是新出現的,但應該早就安排好了。前些天因為大雨沒出動,這天剛一放晴,就如同螞蟻一般冒了出來,將糧食、箭矢不斷地運到前線。
丁會沒在城中逗留太久。吃過午飯之後,他便帶著親兵們離開了。
道路泥濘,騎不得馬,因此只能艱難地步行回去。
臨走之前,遙望著南方的群山,丁會久久不語。
“大帥,該走了。”親將提醒道。
“可惜了。”丁會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但在場的心腹們都明白。
梁王下令佑國軍收縮兵力,主力退往襄城一帶,背靠許州,再做計較。
這什麼意思?就是放棄汝州的意思。
汝州太靠西了,又是個半封閉的地形,說它是半個伊洛盆地一點問題都沒有。從軍事角度而言,這種大號伊洛盆地其實非常好防守,但問題的致命之處在於它只有一萬戶百姓,連目前三萬駐軍的十分之一都養不起。
夏軍已得洛陽,出轘轅關後直插陽翟,然後掩向襄城,便能切斷潁水、汝水運輸線,讓這三萬大軍不戰自亂。而他們目前就是這麼做的,可以說嚴重威脅到了佑國軍的後路,有把他們當甕中之鱉打的意思。
但丁會其實並不太認可梁王看法。他覺得,汝州局勢,還有可為之處。
如果調集數萬兵馬至許州,幫他們穩固住這條後路,那麼汝州就仍然固若金湯,仍然是隔斷洛陽和南陽的鐵柵欄。
唯一的問題在於,這臨時拼湊出的幾萬人馬,是否能夠常駐許州呢?答案可能不太樂觀。他們多半是要走的,不可能一直給佑國軍擦屁股,這就是兵力不足的難處了。
雖說如今宣武諸州都在大募新軍,嚴格訓練,且甲坊裡也在拼命趕製器械,但這是需要時間的。新招募來的人,即便練上一年,那也只能守守城,或者當個二線駐防部隊,野戰的話完全就是送人頭,難堪大用。
所以,這幾乎註定了梁軍要長期處於兵力不足的窘境。放棄汝州,或許能稍稍緩解一下這種窘境,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
“走吧,都走吧!”丁會失落地轉回了頭。
沒了汝州,他又算什麼?遙領佑國軍節度使?
深吸一口氣,稍稍整理了下心緒後,丁會回到現實,認真思考起了該如何撤退。
這是一項手藝活。尤其是雙方兵力已經有那麼點犬牙交錯的意味,撤退難度更高。
梁王已經派兵南下、西進了,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