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樹德粗粗算了算,目前養在諸牧監的官牛數量約在十多萬頭的樣子,今後每年,朔方、隴右、河西、邠寧四鎮的蕃部將進貢超過二百萬頭大小牲畜,其中大牲畜有四十餘萬頭。
要想達到三百萬的數量,至少需要四年時間,可能要五年。
還好三茬輪作制的推廣也需要時間,慢慢來吧。先集中力量搞定靈州,讓靈州“大治”,接下來的話,可以在朔方鎮其餘州縣推廣,一步步夯實根基。
至於其他三鎮,邵樹德原則上是鼓勵他們搞的,但不會給予太多的援助,只能由他們自己想辦法了。
“大帥,三圃制農牧並舉,可讓這些蕃人定下心來。”縣令答道:“本縣剛募了名縣農學博士,從長安來的。此人翻閱州中檔籍,又去龍興寺莊戶查訪,認為純放牧,六畝草地養活的牲畜,種苜蓿、蕪菁等高產牧草的話,只需一畝即可。新來蕃人與漢民雜居,只需學習如何種粟麥、豆子、牧草,便可定居下來。”
“蕃人擅長照料牲畜,然不會種地,怎麼保證他們學會?”邵樹德又問道。
“或可將此事付於鄉老、里正。”縣令胸有成竹地說道:“縣裡派人騎著馬,沿著各村走一圈,如果田裡牧草、粟麥長勢良好,便賞賜絹帛;如果多有荒廢,便抓人責罰。”
“抓人不太好。”邵樹德笑道:“罰他糧食、牲畜好了。”
“大帥說得是。”
這個方法,其實還有點可行之處。
再者,吐蕃人裡面,會種地的很多,他們並不是什麼遊牧民族,而是農牧並舉。
龍家、回鶻也不是個個遊牧。安史之亂以前,國朝對河隴之地的開拓,已經改變了部分蕃人的生活方式。河隴陷蕃之後,因為吐蕃人的統治,蕃人裡面會種地的比例進一步提高,與陰山一帶大草原上的風俗還是不一樣的——陰山以北的草原,幾乎就是純遊牧了,鮮有種地的。
“成功定居下來之後,如何繼續教化?”邵樹德繼續問道。
他並不覺得只要蕃人一定居就萬事大吉,沒那麼簡單。
事實上,不同民族之間的交流,是會產生涵化現象的。粟特人那麼少,大唐人口那麼多,依然攝取了不少粟特人的東西,從服裝、食物、音樂到宗教,各方面都有。
粟特人固然變得與漢人無異了,但大唐的漢人,也變得與漢代的漢人不一樣了。
唐人喜食胡餅,喜歡坐胡床,有了許多西域傳來的樂器,服飾也不太一樣……
邵大帥治下的西北民眾,即便是漢人,現在也喜食奶製品了,“胡化”得比較嚴重,雖然在他看來這就不是什麼事,但關東地區的漢人,確實不怎麼食奶,也很難見到奶製品。
邵樹德上午經過了一個村子,發現遷移過來的回鶻人帶來了很多回鶻豆(鷹嘴豆)種子。可以想象,這種原產自西亞的農作物會在朔方鎮慢慢流行起來。
鷹嘴豆產自西亞,自然非常耐旱了,而且應該還耐貧瘠,什麼土都能種,適應能力強。對西北地區來說,應該還是有非常積極的意義的。
就是不知道營養如何,產量高不高。現在三茬輪作制裡面種的黃豆產量太低了,一畝只有六十斤左右,雖然對百姓而言是雜糧,但這也實在太低了。如果鷹嘴豆產量能稍高一些,改種這個也不錯啊。
而鷹嘴豆如果大面積鋪開,那麼西北民眾的飲食習慣肯定也會有改變。你看,又與關東漢人多了一處不同,飲食——也是文化的一部分。
涵化,說的就是這回事。
“蕃人住下來後……”縣令一時間有些卡殼,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邵樹德擺了擺手。他理解對方的尷尬,下一步,可不就要讀書受教育了麼?但這又怎麼可能!
普及教育,是最耗費錢的東西!後世工業化社會,教育支出從來都是財政支出第一大項。近代工業革命時期,工業化的國家明明需要大量受教育的工人,但財政就是支援不住啊!教育普及搞得痛苦無比,簡直就是個無底洞。
邵樹德不知道別的穿越者怎麼那麼容易就能辦學校,普及教育,避開這個財政黑洞的。新中國那麼強大的執行力,建國後全國開展掃盲,花了十年時間,也只讓文盲率降低了七八個百分點。朔方鎮現在幾乎全是文盲,靠教育來同化是不可能了。
“這樣吧。”邵樹德想了想後,說道:“先讓蕃人學官話,這是最基本的。靈州現在有六萬五千戶了,本來不想繼續往這邊送漢民。如今看來,還是得讓更多的人過來。”
“今年,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