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樹德點了點頭。階州便是漢時的武都郡,後世似乎也是產茶的,蓋因此地氣候、環境適宜茶樹的生長。
“巴南諸州之移民,可還適應渭州?”
邵大帥去年徵諸葛仲保,強遷漢、獠民眾數萬,大部分去了渭州四縣。蓋因當地氣候溼潤,與巴南有幾分相似。更兼可種植桑樹,養蠶織絹,指望著那些巴南移民可以把渭州落後的紡織水平提升一下。
“唔,好教靈武郡王知曉……”蕭遘捋了捋鬍鬚,笑道:“今年渭源縣五百戶獠民利用該縣舊有桑林,織布六千餘匹。其布紋理細膩,與巴州布差別不大,渭州獠布,大有可為。老夫得聞後,發下羯羊做賞賜,以鼓勵百姓耕作之餘織布。不但渭州可織獠布,岷州亦可,秦州在天寶年間,盛產蠶桑,有‘綠葉銀絲’之美譽,陷蕃後一落千丈,而今當重振旗鼓……”
邵樹德含笑聽著蕭遘的地方振興大計。
當過宰相的人,眼光、見識還是有的,知道因地制宜,發展地方優勢產業。巴南獠民不會放牧,那麼在種地之餘養蠶織布,也多了一份收入。
秦州本來發展得很好的蠶桑業,陷蕃後幾乎斷了傳承。大中年間歸國後,發展至今三十餘年,似乎也不太理想。蕭遘想辦法重用專業人才,獎勵生產,此為正道。
邵大帥現在不缺牛羊,不缺放牧的人,但真的缺絹帛。這是軍中賞賜的硬通貨,十分緊俏。
“鄯、廓二州,天寶年間盛產麩金。靈武郡王既已收復,老夫便當遣人多加查訪,如有收穫,便從蘭州礦上抽調人手,開採冶煉。”蕭遘又說道。
蘭州亦盛產麩金。在前殿中侍御史、現蘭州刺史張玄晏的主持下,復開舊礦,年產金數百兩,也不無小補。
“有蕭相在,隴右十州三十三縣,某放心矣。”邵樹德起身行了一個禮,道:“隴右之財貨,蕭相不用急著上供,量力而行即可。若鎮內有需,儘管用,有合用之人才,儘管徵辟,某無不許。徵發關中民戶實邊之事,亦要拜託蕭相多多費心了。隴右諸州,沒有漢民是不行的,關中民戶、天下刑徒,有一個算一個,都要用起來,某等著隴右大治的那一天。”
蕭遘站起身,也有些感慨。
在武夫手下做事,其實沒那麼容易。他們窮兵黷武,四處征戰,不斷索要錢糧,哪管地方百姓死活。但邵樹德能剋制住搜刮百姓衝抵軍需的衝動,知道不能涸澤而漁,光這一點,就比李克用之流強了很多。
“靈武郡王但請寬心。而今朝綱不振,中官弄權。上位者多幸進小人,有才幹之輩反倒被擠得幾無容身之地。老夫身在河州,卻一直關注著朝中局勢,一有機會,便招攬一二人才過來。”蕭遘說道:“放心,非溜鬚拍馬之輩,沒有點本事,老夫也看不上,定不會白費了糧米俸祿。”
邵樹德笑道:“有蕭相把關,自無問題。”
其實,都說王朝末年官僚系統爛到家了,可真的沒人才了嗎?為何新朝取代舊朝後,大量留用的舊朝官僚,卻發揮出了比之前更高的水平、更高的效率處理政務呢?
或許不是他們水平的問題,還有其他多方面因素掣肘,讓他們幹不了事,或者不願意幹事。
蕭遘,在朝中為相那會,雖然判三司,也幹了不少實事,但更多時間似乎在與同僚搞政爭。邵樹德招攬他過來,其實並沒有多關注蕭遘本身的才幹,而是看中了他的人脈關係網。但如今看來,到底是宰相,處理一個藩鎮的內政還是手到擒來的。
隴右鎮,不急著收取大量財貨。現在將其投入生產,未來收穫會更多。
這枚果實,還沒到收割的時候,還需要蕭遘和他的團隊繼續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