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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牟城外,雨勢漸收。
邵樹德踩在泥濘的草地上,看著一片狼藉的戰場。
昨晚戰鬥的痕跡還歷歷在目,壕溝內滿是屍體,有的已被雨水泡得發白了。
輔兵們一具具搬出來,用大車載著,拉向遠處。
那邊挖了一個大坑,非常深,這些屍體都將就地掩埋,以防瘟疫。
古來征戰,戰死軍士的屍體想運回去,幾乎不可能,都是常規操作了。
不過他們還能在各軍軍史檔案裡留個名字,大概記錄下最簡單的資訊,已經是破天荒的事情。
梁軍已經投降,此時正在列隊出營門。
一大早就有文吏入營點計人數,大概有長直軍四千人左右,土團鄉夫三千,一共七千出頭。
另外,昨日白天還俘虜了約兩千長直軍。
至此,圍殲朱友裕所部的戰役順利結束,前後斬首五千餘級,俘九千人。而天雄軍傷亡近兩千、天德軍傷亡千人、河南府土團兵傷亡千人,又是一場輝煌的勝利。
邵樹德站在一旁,遠遠看著。親兵環列左右,頂盔摜甲,手執利刃。
出營投降的梁兵空著手,表情麻木,無精打采。
這樣計程車氣水平,並不僅僅是戰敗後才出現的,事實上從許州大戰結束後就這個樣子了,且有一步步加深的趨勢。
反應到戰場上,就是梁軍越來越不經打,再也找不回當年那支橫掃中原,睥睨天下的強兵氣勢了——其實好好整頓一番還是可以的,縱不能恢復鼎盛狀態,有當年八九成戰力問題不大。
“士氣,當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邵樹德感慨道。
不知道歷史上朱全忠晚年的時候,連番殺老將、削藩、大清洗之後的梁軍是什麼士氣,應該也不會很高。
上坡路和下坡路,對一個政權來說,精氣神方面的差距真的太大了。人完全就是兩個人,軍隊是兩支軍隊,不可同日而語。
自家這個關西軍政集團,現在還處於上升期,還在不斷進取。軍隊士氣、官員辦事的態度都還算不錯,有一定的主觀能動性。
這樣的好時光,應當珍惜啊。
人有一口氣,軍政集團由形形色色的人組成,自然也有那口氣。
每個人對本集團都有自己的看法。集團的締造者往往決定了這個集團還有沒有進取心,那口氣有沒有洩掉。
我該怎樣維持這個集團的氣勢?不讓它過早產生暮氣呢?
人天性趨利避害,喜歡選擇捷徑,喜歡更簡單、更安逸的玩法,這沒有錯。有時候比爛也能贏,因為你的對手更爛,你只要是一群爛人最不爛的那個就能贏得整個天下。
但你的每一次選擇,手下都看在眼裡,都會在潛移默化中產生影響。因為他們會解讀主君的戰略選擇,會揣摩上意,會形成自己的理解。
一旦這股勁松了,這口氣洩了,再想緊起來可就很難了。
趙匡胤一開始想北伐幽雲,收回舊地。後來出於種種原因,決定先南後北,先打下好打的南方,再北上與契丹人決戰。但到了後來,又想攢五百萬緡錢,贖回幽雲十六州了。
這一步步的退讓,大夥都看在眼裡,整個集團走下坡路就在所難免了。
“從大順二年開始,我就矢志討伐全忠,從未動搖,至今已有七年。”邵樹德突然問野利克成:“以你看來,這件事怎麼樣?”
“大王向天下第一強藩動兵,一打就是七年,滅其精兵,覆其巢穴,偌大的汴梁,上下束手,盡皆臣服。此等氣魄,讓人心折。”野利克成答道。
“又拍我馬屁。”邵樹德哈哈大笑。
看得出來,這個馬屁拍到位了。
“大王。”有親兵走了過來,遞過一個木盒。
邵樹德接過開啟,從中取出朱友裕的頭顱,仔細觀看。
雙眼半睜半閉,嘴巴微張,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擦洗乾淨,與其屍首縫起來吧。再找人制下棺木,收殮屍身。”邵樹德吩咐道。
朱友裕死了。
至於怎麼死的,當然打聽得出來。那麼多人呢,不可能個個都保密。
邵樹德也沒有吝嗇賞賜,帶著朱友裕頭顱而來的十餘人,都有錢帛發下,但他不會再重用這些人了。
武人拿錢賣命,捨命廝殺是職業道德,是優良風氣,邵樹德並不在意,甚至多有激賞。但殺自家主將投降的人,哪怕事出有因,你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