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袍啦。”
“再不出營,破寨之後,片甲不留!”
營外響起了勸降聲。呼喊的人嗓門奇大,順風飄進了營內。
朱友裕暗歎一聲,今日必須得在寨牆上拼命了。若他避而不戰,只驅使將士們廝殺的話,營壘多半無法長期堅守下去。
“嘎啦嘎啦……”營外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轉軸聲,朱友裕神情一凜,握緊了手裡的寶劍。
“殺!”寨牆上猛然暴發了激烈的交鋒,順著雲梯往上爬的天雄軍將士奮不顧身,直撲寨頭。
一個被捅下去後,第二個接著上,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攻勢沒有絲毫停頓。
朱友裕帶著親兵,機械地揮舞著器械,佔著居高臨下的優勢,拼死阻敵。
他已經很累了,但強打起精神,渾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劍砍捲刃了就換一把刀,刀也用廢了之後就換成了斧子。
這一打就打到了天色將暗。天雄軍終於打不動了,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朱友裕幾乎渾身脫力,被親兵攙扶了下去,艱難地坐在胡床上。
身上有一些細微的傷口,奮力廝殺時不覺得,如今卻是陣陣鑽心的疼痛。
他知道,必須靜臥養傷了,但如今沒這個條件。他必須站在牆頭,不能露出絲毫軟弱,不然這營壘也就守不下去了。
將士們感佩他親自斷後,救了許多人的命。但這種感激之情不是無限的,它會消耗。拖的時間越長,戰鬥越激烈,它消耗得就越快。
“賊人又上來啦。”西面寨牆上響起了驚呼。
“隨我殺敵!”朱友裕勉力起身,接過一把新劍,大踏步上了牆頭,絲毫看不出來受傷的樣子。
尚存幾分血性的軍士見狀,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攻來的是天德軍及部分河南府鄉勇。他們扛著簡易木梯,從西側寨牆攻了上來。
血腥的搏殺幾乎在瞬間展開。
天德軍縱然戰鬥力不如天雄軍,但他們是生力軍,攻擊的勢頭依然不容小覷。雙方的屍體如雨點般灑落,不一會兒就填滿了營寨外的壕溝。
殺至半夜,天雄軍又從南側發起了進攻。守軍儘量利用牆頭人數和居高臨下的優勢,拼盡全力抵擋。
朱友裕就像個救火隊員,一會在這邊,一會在那邊。不知不覺間,身上又增添了數道傷口,體力也消耗到了極致。
寅時,夏軍終於退去。
朱友裕直接摔倒在了牆頭,軍士們大譁。
親兵將他攙扶了下來。
朱友裕無力地靠坐在胡床上。傷口不停地向外滲著鮮血,怎麼都止不住。
站在周圍的長直軍將士默默看著,盡皆感傷不已。
“何必如此喪氣?”朱友裕突然笑了。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有些微弱,但依然清晰地傳遞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當武夫的終有這麼一天。我這一輩子,該享受的都享受啦。打了太多仗,殺了太多人,我這身體自己清楚,臨老了怕是夠嗆。與其被病痛折磨於榻上,不如痛痛快快戰死,就是苦了你們了。”
有親兵流了眼淚。
“崔四郎,別小兒女作態。”朱友裕看著安靜的夜空,嘆道:“我朱家窮途末路啦,也沒什麼好給大家的了。你們跟我征戰了十餘年,從關中到河南,本想給你們一個富貴,如今看來自身難保了。”
“世子不用多說了,我等富貴也享了,女人也玩了,如今賤命一條,沒什麼可惜的。與夏賊一起拼死算逑。”有人說道。
“昔年攻朱瑄,凡有將士陷入賊中,世子都盡力營救。”又有人說道:“世子沒拋棄我等,我等又何忍棄世子而去?一起拼死算了,路上也好有個伴。”
“糊塗!”朱友裕提高了聲音,怒道:“邵樹德攻城略地,並無殺俘之舉。大好性命,何輕擲耶?”
眾人盡皆嘆氣搖頭。
雨漸漸停了。營外又響起了戰鼓聲,以及密集的腳步聲。
“夏賊來啦!”牆頭有人示警。
夏賊兵多,並且玩起了車輪戰,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這是鐵了心要攻破營寨,眾人心裡更加灰暗。
不遠處響起了吵鬧聲。不一會兒便有人過來稟報,有土團兵數百擅自開啟北側營門,跑了。
長直軍將士聽了大譁,有人義憤填膺,有人表情麻木,有人搖頭嘆氣,有人神色微動,值此絕境之下,人心百態,當真精彩得很。
再漠視生死的人,只要有生的機會,他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