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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三,朱友裕率部抵達了中牟縣北,並在城外紮營。
南風蕭蕭,城池巋然。
朱友裕看著殘破不堪的中牟縣,突然起了一種錯覺:有朝一日,汴州也是這般殘破,無數的軍士奮勇攀登,城內外殺聲震天,火與血鋪滿原野。
他按下了這等奇怪的念思,狠狠盯了一眼城頭上跑動的軍士,下令紮營。
軍士們麻木地做著一切,一如他們麻木地看著汴梁實力一天天衰弱下去。
很多人不知道為什麼還在堅持,汴州並不是他們的家,他們也沒有如同鄆、兗、魏、青諸鎮軍士一樣,父子相傳百年,代代吃軍伍飯,享受著崇高的地位和豐厚的賞賜。
或許是看在錢糧的份上吧。
當兵吃糧,提頭賣命,將帥給了錢,那就好好拼殺。難不成別人給的錢多,就當場倒戈了?
呃,也不是不可以啊。但怎麼說呢,做這種事良心過不去,人總不能毫無下限。或許下一代武夫就會變得毫無節操,但他們不打算這麼做。
梁王還能發賞,他們還能養活家人,日子還過得下去,這刀還握得穩。
蔡松陽穿著普通軍士的裝束,蜀衫、袴奴、抹額,腰間別著弓梢和橫刀,手裡拿著一杆步槊,仔細看著城下。
按照梁人偵悉的情報,這會他還在滑州攻酸棗。他不想主動現身,嚇跑好不容易招來的賊軍。
“梁賊兵不少啊,一萬精兵、五千鄉勇,不過想憑這點人就拿下中牟,還是差了點。”蔡松陽從女牆後仔細審視著梁軍營地,說道。
城內有三千步卒、五百騎卒,好好守的話,朱友裕這些人即便破城,也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軍使,若梁人攻城不下,轉身就走了怎麼辦?”有人問道。
“這是個問題。”蔡松陽收回目光,道:“所有人謹奉軍令,不得出城廝殺,一次也不許。擺出番死守的架勢,讓他們覺得咱們很害怕。”
其實,如今部署在城頭的多是羸兵,城裡的壯丁健婦,也被動員了起來。精兵強將都躲在馬面下,隨時可以上城支援。
如果梁兵嘗試猛攻的話,他們會發現不是很難打,可能會破城的希望。
毫無疑問,這是陷阱。永遠有希望破城,但永遠破不了城,直到他們的退路被盡數截斷,成了甕中之鱉。
“不出城廝殺一番可惜了。”
“死守城池最是煩人,還不如痛痛快快野戰,決一生死。”
“這些壯丁健婦行不行?萬一潰了,讓賊兵上了城頭,咱們未及趕下去,那不弄巧成拙?”
“要我說啊,就是讓梁賊佔了中牟又如何?還不如留一座空城給他們,屆時朱友裕更捨不得跑了,正好團團圍死。”
將校們七嘴八舌,嘻嘻哈哈。
“閉嘴。”蔡松陽斥了一句,又強調了一遍:“不得出城野戰。敢違命者,立斬無赦。”
“遵命。”眾人收斂笑容,齊齊低聲應命。
出城廝殺有一個風險,即有可能會被賊人俘虜,刑具一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不什麼都招了?
朱友裕得知情報之後,怕是立刻就要撤退,就憑中牟城裡這三千餘兵,怕是留不下幾個賊人。
“晚上都警醒點,別讓人摸上來還不自知。”蔡松陽又吩咐了一句,便下了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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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的月亮從雲層中鑽了出來,橘黃色的光芒灑滿大地,草木都帶上了一層磷光。
空氣有些潮溼,混合了露水的泥土帶著股難以形容的味道。
錢大郎躲在草叢中,不敢出身。
天可憐見,他只是出來偷只羊而已,怎麼搞那麼多人來抓他?
一隊又一隊的軍士,無窮無盡,漫山遍野。
他們穿著褐色軍服,左手撫在刀柄上,右手前後搖擺著,腳下動作極快,一眨眼功夫就走出去老遠。
“他媽的!到底有多少兵?怎麼還沒過完?”錢大郎心中痛罵不休,但伏在草叢裡一動不敢動。
一隻蚊子落在他的脖頸上,痛快地吸著血,錢大郎默默忍耐著,心裡不住哀嘆。
馬車轔轔駛過。
車上堆滿了各種雜七雜八的物資。錢大郎也上陣打過仗,偷偷瞄了一眼就知道那是箭矢、糧食、槊刃、弓弦等物事。
“快走啊,快過去啊!”錢大郎心中默唸:“老子當年沒當逃兵時,前往內黃攻魏兵,一夜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