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照下,有一種妖豔的美。
“練了多年字,婉娘覺得如何?”邵樹德將毛筆一扔,得意道。
陳氏髮絲散亂,面色潮紅,吃力地爬起身後,低頭看了看,然後又用嫻靜恬淡的眼神看著邵樹德,隱含著一種大人對小孩胡鬧的責備。
殺人如麻的邵大帥大窘。別人不覺得尷尬,那尷尬的就是你自己。
“這襄陽人傑地靈,仕女婉約,心有所感,哈哈。”邵樹德哈哈一笑,掩飾尷尬。
“昔年孟山人隱居故里,只見山寺鐘鳴,渡頭爭喧,人隨潮湧,舟旅繁盛。妾回鄉數月,入眼之處,荒村寂寥,白骨攢冢,征夫行人,磨刀嗚咽。”陳氏嘆了口氣,坐到邵樹德懷裡,摸著他的臉,道:“大王若有心,讓襄陽百姓如關中一般自在安寧,妾又何事不可依你?”
這是讓自己不要再“苦一苦”襄陽百姓了。
“快了。”邵樹德把玩著青絲,道:“關北那麼窮苦的地方我都整飭出來了。襄州八縣,又有何難?”
陳氏難得地笑了,低聲道:“大王殺伐果斷,豪情萬丈,天下英雄盡皆俯首。但這字卻有些秀氣,定是跟女人學的。”
在襄陽逗留了幾日後,邵樹德帶著天雄軍、義從軍以及鐵林軍右廂兩萬餘人北上,經鄧州入武關,最終於七月中旬抵達了長安左近。
京師大恐!
好吧,開玩笑的。邵大帥屯軍東渭橋,聖人確實不自安,但南衙北司諸官情緒穩定,照常上直。
七月二十,邵樹德抵達了京兆府昭應縣,密召蕭遘、韓全誨二人前來。
“此閣道為始皇所建,人行橋上,車行橋下。”驪山之上,邵樹德開始賣弄他的學識。
陳氏瞄了眼邊上的石碑,上面記載天寶六年重建閣道,笑而不語。
喪亂之後,華清宮就遭到了比較嚴重的破壞,朝廷也一直沒撥出什麼款項修繕,如今只有部分建築可用了。
邵樹德在重明閣坐定後,欣賞了一番渭水美景。隨後收到一封牒文,便將陳氏遣走,把陳誠和嫡長子邵承節喚來。
“趙光逢對李璠動手了。”邵樹德將牒文遞給陳誠,隨後又看向邵承節,道:“吾兒覺得李璠可會就範?”
邵承節想了想,道:“就範如何?不就範又如何?阿爺,不是有大軍在陝虢麼?李璠不願就範,儘可殺之。”
邵樹德不意兒子竟然這麼殺伐果斷,有些驚了,故意道:“李璠有數千兵馬,若據城而守,陝州三面孤絕,便是圍攻一年也攻不下,則何如?”
“可將他騙出來。離了巢穴,便是一武士亦可縛之,阿爺何憂也?”邵承節認真地說道。
邵樹德噎住了。兒子這樣,老父又喜又憂。
陳誠在一旁察言觀色,見邵樹德神情複雜,便插言道:“恭喜大帥了。世子有勇有謀,趙司馬之策,我可沒透露過,全是世子想出來的。”
“二郎可真讓我驚喜。”邵樹德笑道:“制住李璠後,陝虢軍士如何處置?”
“給他們發賞就是了。”邵承節說道。
“僅僅發賞就行了嗎?”邵樹德追問。
邵承節愣在了那裡。
他還小,經驗也不太足,不知道善後處理一件事情所涉及的複雜細節。
“二郎好好聽著。”邵樹德清了清嗓子,道:“李璠僅僅是李璠,他就是一個人罷了。為父真正要處理的,並不是李璠,而是李璠背後的保義軍。藩鎮之基,不在節帥,不在幕僚,不在衙將,而在於關係盤根錯節,紮根州郡百餘年的武人集團。這次如果處置了李璠,而不處置保義軍,那麼將來還會有張璠、崔璠之流冒出來。”
邵承節認真聽著。
“成德王氏世襲幾代人,看著威風,可王鎔若敢觸動成德武人的利益,被殺沒商量。魏博六州,節帥更是軍士推選,衙兵殺節帥如屠豬狗。換將帥易,去藩鎮難。”邵樹德循循善誘道:“可若不除藩鎮,為父難以安寢。便是我能壓住,將來百年之後,你可能壓住?一旦國中有亂,數鎮連橫,割據造反,其他藩鎮也不會聽你命令,只會作壁上觀,左右騎牆,討要好處。所以,必須除藩鎮。”
邵承節似乎有些懂了,小聲道:“那外翁和舅舅”
“住口!”邵樹德變色道:“以後不準提這些,便是在你娘面前,也不得胡言亂語。”
邵承節臉色有些白,低頭道:“兒知道了。”
陳誠咳嗽了一下,道:“世子未雨綢繆,也不是”
邵樹德瞪了陳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