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末年,竇建德、劉黑闥屢次起兵對抗關隴軍事集團,他們拉起了不少人,而且還頗有軍事經驗,讓人不得不猜測這裡面有關西、關東隔閡的因素。
到了國朝天寶年間,世道繁華到了極致,河北依然雄踞諸道之首,實力強勁,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
都說河北胡化,百姓只知安史二聖,不知長安聖人,但上層人物能不清楚嗎?安祿山的心腹文職僚佐、幾個主要大將,以河北漢人居多,他們就支援安祿山造反,若說一點沒有河北看不起關西的因素在內,那是不可能的。
到了這會,河北領先的幅度更是達到了極致,因為已經大體上和平百年了,財貨山積、良田千里、牛羊被野,絹帛的質量、產量傲視天下——即便到了北宋中後期,全國數十個絹帛產地中,質量、數量最優的州郡,絕大部分仍位於河南、河北,南方在技術上還比較落後。
人口第一、糧食產量第一、絹帛產量第一、兵器產量第一,如果不算靈夏諸州的話,就連馬匹數量都是全國第一。
這樣一個底子,難怪河北人不願意被關西集團統治。
“高將軍來一趟不容易,不會就是為了見我一面吧?”見高思綸不說話,邵樹德開玩笑道:“河北健兒,我亦聞名已久,高將軍帶來的那百餘隨從,好生雄壯。”
“夏王說笑了。”高思綸道:“不知夏王對李克用是何看法?”
“當世呂布,驍勇善戰,吾有此兄,與有榮焉。”邵樹德笑道。
高思綸一怔,復又笑道:“夏王莫要開玩笑了。克用據有四鎮,兵鋒甚銳,攻伐不斷……”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邵樹德正色道:“我只討全忠此賊,兄長屢屢助我,此等兄友弟恭之情,豈是外人可以猜度的?”
“夏王若這般說辭,那便沒什麼好談的了。”高思綸到底是武人,聞言有些惱火。
“那高將軍請便吧,過些時日我要入京,屆時你要見我,只有到長安了。”邵樹德說道。
高思綸看著邵樹德。
此人發家的軌跡,和宇文黑獺幾無二致,是新一代關西武人的領袖。起家時動作極快,一早便整合了京西北諸鎮,不然根本沒有爭奪天下的機會,關西底子太差了。
但這會說什麼都晚了,他已併吞十餘鎮,勢力深入河北道西南角的河陽,且剛剛在河清之戰中擊敗朱全忠,聲勢如日中天。而與此同時,河北諸鎮還在互相內鬥,朱全忠亦未統一河南,邵樹德便是敗上幾場,大不了退到軹關、陝州一線,連縮回潼關都不用。除非內部叛亂,不然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可惜啊!
高思綸、高思繼、高思祥兄弟曾經認真分析過天下局勢。在他們看來,西北是斷沒有爭霸的可能的,能統一京西北諸鎮就不錯了。但這些藩鎮本小力弱,又有黃巢之亂的破壞,便是整合在一起,面對突入關中的外來勢力,也是難以抵擋。
怎麼會這樣呢?不應該啊。
“其實,夏王何必如此維護李克用呢?”高思綸突然說道:“克用侵吞幽州後,聽聞即將伐魏博,若令其吞下,可就勢大難制了。”
“高將軍這麼說,就不怕我將你執送晉陽,全我兄弟之誼?”邵樹德問道。
殿內親兵齊齊看了一眼高思綸,目光兇狠。
“我既然敢說,就不怕死。”高思綸絲毫不受影響,慨然道:“看得出來,夏王野心不小,志在天下,若一味放縱河東,就不怕養虎為患?”
“高將軍之意,亦是高司空之意?”
“我兄弟三人自同進同退。”
“對我義兄可不怎麼恭順啊。”邵樹德取笑道。
高思綸臉有些漲紅,勉強辯道:“晉兵軍紀太差,百姓苦之。”
“罷了,也別遮遮掩掩了,直說吧,什麼事?”邵樹德擺了擺手,狀似不耐煩地說道。
“夏王若出兵攻河東,幽州願起兵響應。”高思繼說道。
好傢伙!邵樹德差點笑出來。
義兄看人的眼光——就這?
他團結內部人做得很不錯,但看中的外系將領,一個個都是什麼鬼?李罕之,歷史上背叛他了,劉仁恭,更是坑得他不要不要的。
不過,話說義兄也看出高家三兄弟不太靠譜了吧?心裡多半存著忌憚。歷史上劉仁恭進讒言,說高家兄弟欲反,他就信了。若不是心中長期懷疑,怎麼可能就被三言兩語打動?
如今看來,高家兄弟確實有反意,劉仁恭也沒冤枉他們,當然劉仁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