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威大踏步離去後,吉王臉上的表情立刻豐富了起來,只見他低聲道:“王傅,京中這局勢,眼看著要有大變,不如——”
郭保嗣用眼神止住了吉王,默默思索了一會後,道:“而今宮外都是燕兵,還需相機行事。”
吉王輕輕點頭。
原野上煙塵滾滾,數百騎如戲耍般追逐著潰逃的敵騎。
他們時不時射出一箭,或中騎手,或中戰馬,隨後哈哈大笑。
他們追過灞水,追過東渭橋,追過長樂坡,一路抵達通化門外。城中又衝出了數百騎,盔甲明亮,器械精良,馬鞍上甚至還有銀飾。
追兵勒住戰馬,然後緩緩退去。
撤退的路上,又有十餘騎從其他城門處趕來匯合,然後消失在了蒼茫的原野之上。
渭橋鎮大營之內,邵樹德很快收到了斥候傳來的軍報:“京東、南各門,守兵稀少,戰意不堅。”
“王虔裕!”邵樹德坐回交椅,喊道。
“末將在!”豐安軍遊奕使王虔裕大聲應道。
邵樹德看了他幾眼。這幾年豐安軍各處戍守,沒打什麼正兒八經的仗。想當年攻河西之時,王虔裕率騎兵抄襲六穀吐蕃後方,還是給他留下過深刻印象的。
“今夜你領本部騎兵,在通化門、春明門外大聲鼓譟,吸引賊人注意。”
“遵命!”
“給折從允傳令,讓他出五百騎,在啟夏門、明德門外鼓譟,大張火把、多備戰鼓。”
“遵命!”
“錢守素!”
“末將在!”
邵樹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揀選兩營兵士,令其飽食,今夜入城襲擾,亂賊軍心。”
城中情況自有人通報,而今大概還有萬餘兵馬,以燕兵五千人為核心,還有大量被其裹挾進去的神策軍士,以河北、河南籍兵將為主。
李匡威這段時間,並未閒著,一直在揀選精壯,充入其部屬,增強實力。
至於玉山都的徐州兵,呵呵!
邵樹德一腳踹翻了跪在他面前的時瓚,怒道:“當初入京之時,怎麼對你說的?”
時瓚不敢反抗,從地上爬起後又規規矩矩地跪了下來,哭訴道:“罪將為匡威矇蔽,將士們亦鼓譟裹挾,終至犯下大錯,還望大王寬宥。”
“哼!”邵樹德冷哼一聲,道:“徐鎮淪陷,令尊自焚於燕子樓。汝不思報仇,卻在京中摻和這等破事,劫掠百姓。我欲一刀斬了你,還有何話可說?”
聽到時溥自焚之事,時瓚更是哀聲痛哭。
邵樹德板著臉站在那裡,手撫刀柄,似乎隨時可能抽刀斬下。
“徐州城破,戰死將校二百餘人,皆爾等親族。大仇未報,卻終日醉生夢死,欺壓百姓,你等還有何用?不如悉數斬了,免得苟活在世上丟人現眼。”邵樹德又坐了回去,冷笑道:“沒膽子去洛陽與汴賊廝殺,卻有膽子在長安劫掠百姓。好啊,真是好本事!”
時瓚聞言無地自容,以頭搶地,在凍得硬邦邦的土地上磕得咚咚直響,泣道:“還請大王帶我等上陣廝殺,今後願以父禮侍奉大王,只求斬下朱全忠首級,以慰亡父在天之靈。”
邵樹德看著時瓚不說話,似是在琢磨他這話有幾分真心。
時瓚磕頭不止,只一會兒,額頭便已血淋淋的。
“你手頭還有多少兵?”邵樹德突然問道。
“還有八千眾。”時瓚抬起頭來,回道。
鮮血順著眼眶流了下來,看起來就像在流血淚一般,邵樹德看了微微有些動容。
“八千人,那是吞了不少神策軍啊。”
“多是神策右軍的。”
“可堪戰?”
“不甚耐戰。”時瓚實話實說道:“若要上陣,還得好好操練。”
“那就趕緊練。”
時瓚一聽喜出望外,又磕了兩個頭,哽咽道:“兒謹記教誨。”
“我可沒你這兒子!”邵樹德怒斥道。
時瓚臉色一白,膝行向前,抱著邵樹德的大腿,正待痛哭,冷不丁地又被扇了一個耳光。
“時司空何等英雄人物?朱全忠奸詐無恥,背信棄義,致司空闔門自焚而亡。”邵樹德一把將時瓚拉了起來,道:“堂堂七尺男兒,終日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時司空就剩你這麼一點骨血了,以後還得光大時家門楣,如何能做吾兒?”
時瓚哭聲稍止,沉默片刻後,道:“若大王願為我等報仇,三千徐州子弟但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