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靠著刺史個人對朱全忠的忠誠來維繫統治。
刺史反,那就真的反了。
但汴宋諸州,刺史反,底下人可不一定反,這就是區別。
朱全忠最近在著手處理這些事,但也不敢操之過急,只能徐徐圖之,一步步實控。
邵樹德吞併河中,實控了嗎?沒有,還在艱難的消化中。
他手下附庸的地盤更是一大把,至今也只敢挑軟柿子吞併,對大藩鎮還是一種姑息拉攏的態度。
誠然,附庸藩鎮也能發揮大作用。比如折家就為邵樹德攻取了山南東道,魏博給朱全忠上供,幫他解決了不少財政難題,如果王鎔對河東稱臣,那麼立刻就能用上,財貨、兵員當場就能發揮作用。
但這也埋下了叛亂的隱患。
如何抉擇,其實挺難的。你拼了老命消化實控,為此四處平叛,搞得焦頭爛額,地方上殘破不堪,但人家已經拿著附庸藩鎮進貢的錢財,帶著附庸藩鎮的兵來一起打你了。有些時候不是人們不想實控,而是實際情況不允許,沒有人是傻子。
藩鎮割據一百二十年誕生出來的土皇帝意識,以及有兵就是草頭王的風氣價值觀,才是這一切問題的根源。
“成德之事尚遠。這次幽州,吃了個夾生飯,讓人好不惱火。”李克用嘆道:“不該學義弟的,早知道直接讓高思繼當節度使,幽州早就降順了。此時說不定我已帶著晉、燕二鎮十萬兵馬在鎮州與王鎔大戰。”
劉氏也不好說些什麼。河東的傳統,就是給兵給地盤,這次進軍幽州,迫於內部壓力,以及學習朱全忠、邵樹德行事方法的因素,割了一些幽州地盤給自己人,導致叛亂不休,至今尚未平定。
夫君應是著惱了,又想走回老路。但幽州之事,既然開了頭,如何停得下手,後面估計還有連番廝殺。
“夫君,既已回了晉陽。不妨稍稍關注下河陽戰局,小叔應會遣使來晉陽,打探夫君的態度。”劉氏說道。
“哦?他一定會來?”李克用笑問道。
“一定會來。”劉氏肯定地說道:“小叔也擔心夫君攪和他的好事。澤潞居高臨下,俯瞰河陽,出太行陘道之後,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又西側烏嶺道,李罕之據守高山,下山便可衝至富饒的晉絳二州,小叔亦無險可守。他心中多半惴惴,雖說從常理上來講,夫君不該與他起矛盾,但夫君平日裡——”
“夫人是說我喜怒無常?不按規矩行事?”李克用假意生氣道。
劉氏掩嘴而笑,道:“小叔怕的就是夫君腦袋一熱,生氣了亂來,或可依此討點好處。”
李克用哈哈大笑,沒想到他這個脾氣居然還有點用處。
李罕之在門外靜靜聽著李克用夫妻二人的笑聲,反倒鬆了一口氣。兵敗逃回,損失了五千多人,即便算上澤州留守兵馬,他現在也就七千兵了,更得小心行事。
唉,被汴賊玩了。邵樹德也不是好鳥,拿他當了替死鬼,趁虛襲佔懷州,這事情!
……
河清縣之外,大軍雲集,高仁厚手頭的兵力已經增長到三四萬人,但他並沒有發動決戰,因為沒有把握。
汴軍應該還有七萬多人,幾乎是己方兵力的兩倍。
透過一個多月的攻防戰,雙方基本都摸清了對方的實力:主力衙軍野戰陣列廝殺的話,誰輸誰贏真不好說,全看臨場發揮了。
最好的應對方法,還是等汴軍撤退的時候進行追擊,這是最保險的。
但邵樹德下了反擊的命令,也不能一點表示沒有。
五月二十日,河清縣、柏崖倉一線聯合出兵萬餘,攻汴軍壕溝與營寨,殺堅銳軍千餘人。
汴軍趕至,雙方陣列而戰,邵州土團兵大潰,動搖戰線,關鍵時刻,鐵林軍三千騎兵帶著三千蕃騎猛衝,擊潰追擊得最兇的雄威軍一部,穩住了戰線。
五月二十二日,天德軍使蔡松陽率三千餘衙兵,在邵州土團鄉夫的配合下,猛攻被汴軍佔領的西北營壘,當日克之。
龐師古調兵援救,雙方戰於營外,夏軍戰事不利,前軍稍退,高仁厚縱騎兵猛衝,轉危為安。
五月二十三日,再攻壕溝營寨,殺堅銳軍千人。
五月二十四日,汴軍水陸夾攻蓼塢,被擊退。
二十五日,天降暴雨,二十六日,繼續陰雨,雙方各自罷兵,前線仍然是一片僵局。
夏軍發起的兇猛反擊讓龐師古大是意外,而因為攻營而產生的巨大傷亡,也讓高仁厚齜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