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個壞事,蓋因再過兩三年,在乾符四年二月的時候,鄂州就會被王仙芝攻陷,第二年又會被黃巢的大軍再攻陷一次,盧懷忠若是還在武昌軍服役的話,下場怕是不會太妙。
千里迢迢到豐州當了個“賊配軍”,但盧懷忠依舊不忘初心,對喝兵血的人特別痛恨,同時對善待士卒的軍官也十分欽佩。邵樹德能體恤部屬,盧懷忠覺得挺好的,也願意在這樣的人手底下混,雖然他以前曾是個副將,而邵樹德至今不過是個隊頭。
“謝……隊頭!”劉狗兒的眼淚流了出來,但臉上的氣色卻越來越差了。
邵樹德從懷裡取出一塊布帛,接過李延齡遞過來的筆墨,認認真真地在上面寫上了劉狗兒的名字,然後又在後面添了個阿拉伯數字22。待他寫完時,卻見劉狗兒剛剛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眼神中滿是留戀、不捨。
將劉狗兒的眼瞼合上後,邵樹德又起身檢視了另外幾具屍體。這些人他都認識,同樣在布帛上仔細寫下名字後,站起了身,朝圍在周圍的軍士們罵道:“都杵在這裡幹什麼?給老子回去整理器械。蠻子剛剛受挫,興許並未走遠,都給我打起點精神來。這裡離西城,可還有兩天的路程。”
士兵們頓時一鬨而散,各自整理槍刀弓牌不談。邵樹德在附近轉了兩圈後,又去鄰隊看了看,還好,這次大家傷亡都不大,總計不過數十人的樣子。以步對騎,有這樣的成績不錯了,更何況是敵軍偷襲在先,己方應對難免有些倉促。
“隊頭,這副甲怎麼處理?”見眾人都散去後,任遇吉從陰影中躥了出來,指著放在馬車底下那副沾滿血跡的鎖子甲,陰笑道:“有些破舊,但好好修補擦拭一番的話,也能發揮大用。”
“嗯。”邵樹德含糊地應了一聲,微微點了點頭。一般來說,戰場上繳獲的無傷大雅的東西,士卒們昧下就昧下了,上官也不會真的追究。但鐵甲這種東西,說實話比較貴重,還是得上繳後統一分配。當然上官會折算錢帛給你,可說實話,都是廝殺的軍漢,在有選擇的情況下,誰會要那幾吊錢、幾匹雜絹?鐵甲可以保命,錢帛不能,就這麼簡單!
任遇吉見狀心領神會,立刻知道該怎麼做了。他是南人,素來精明,淮南廬州鎮軍出身,配流豐州已經數年。性格陰沉的他除了幾個相熟的人之外,不怎麼愛說話,但邵樹德很信任他,一些不便亮相於人前的事情都交給他做。這副甲,他是準備昧下了,而且他相信任遇吉有辦法處理。
眾軍分批吃了些食水後,角聲再起。很快,哨騎飛奔而至各隊,下令整理行裝,繼續趕路。此時天已熹微,並不難走。党項蠻子已經不見蹤影,就連遠處的敵騎屍體都被帶走了,落在近處的沒辦法,天德軍將其掩埋了起來。遺留在戰場的好馬被糧料官收攏了起來,傷馬則被宰殺,豐州並不富裕,至今仰賴朝廷和他鎮接濟,每一點能利用的東西都要利用起來。
邵樹德腳部的不適減輕了許多,此時已不礙行走。他跟在一駕馬車後面,車上放著本隊戰死的六名士兵的屍體。時值盛夏,東方地平線上的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卻並不能給這支草原上孤獨行走著的部隊提供哪怕一絲溫暖。
十將孫霸騎著馬兒忽前忽後。他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典型的跋扈軍人,但對當過他親兵的邵樹德還算和顏悅色。在行經他們隊時,還特意停下來笑著聊了幾句。可一旦去了其他隊,就又渾身是刺,大聲數落起了他們昨晚做得不好的地方。
邵樹德知道,孫霸有個弟弟在河西党項入寇時戰死了,這使得他在面對和党項人有關的事情時特別易怒,以至於當邵樹德募了幾個党項窮鬼入軍時還被他劈頭蓋臉臭罵了足足一個時辰之久。
但他是個好人,對軍官苛刻,卻關心士卒,又忠於朝廷,打仗還勇猛。都說好人不長命,但邵樹德真心希望孫十將能好好活下去,帶著大夥在這個亂世掙扎求存。這個要求聽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又很難。
狗日的世道!
註釋1:豐州,唐代正州之一,轄九原、永豐二縣五鄉,州城(九原縣附郭)在今內蒙古五原縣境內的東土城,乃豐州治所,西漢時初建,彼時喚做廣牧縣。
註釋2:振武軍使,即振武麟勝節度使、營田使、觀察處置使、押藩落使、鎮北都護,其城池在今內蒙古和林格爾縣以北,即原單于都護府治所。758年(乾元元年)設立,現任節度使是李國昌。
註釋3:狼山,陰山山脈一部。
註釋4:武昌軍節度使,源流起於乾元二年(759年)設定的鄂嶽沔三州都團練守捉使,治鄂州;永泰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