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啟元年十一月初十,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率親兵進入了長安。
得邵樹德提醒,朝廷竭盡全力湊了一批財貨,提前送到了涇原軍中。於是六千大軍便屯於城外,沒有入城。
程宗楚一入城,便依約來到了定難軍進奏院,與邵樹德會面。
“邵大帥弄出的好大場面。城內多有民戶被軍士擄走,這是欲送往何處?”程宗楚一進來便毫不客氣地問道。
“關中戰亂頻繁,此皆自願前往靈州之百姓。”邵樹德臉色不變地說道:“靈州,向為西出、北上之孔道,地處要衝,正好移民實邊。”
“靈州倒是京西北難得的沃土,今被靈武郡王握於手中,所圖非小啊。”
“程帥說笑了,朔方節度使乃李帥,此事亦是應李帥之請而為。”
見邵樹德臉皮這麼厚,程宗楚也懶得多廢話,便問道:“不知邵帥邀某前來,所為何事?”
“自是為共抗李克用而來。沙陀兵馬殘暴,若任其進長安,恐驚擾聖駕。”
“某聽聞邵帥帳下多有党項羌兵,此輩便不擾民了麼?”
“程帥可去打聽打聽,義從軍萬餘軍士,皆屯於城外,恪守軍紀,未曾有擾民之舉。若有,告知某,立斬此輩。”
程宗楚聞言一窒。他才剛來,哪知道義從軍軍紀好壞?不過他也不打算再糾結這個問題了,單刀直入問道:“邵大帥此番進京,欲行何事?”
“清君側,還大唐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清完之後呢?”程宗楚繼續問道。
“自是回夏州,為國鎮守邊疆。”
“為何現在還不走?”
“王重榮、李克用數萬大軍正趕往長安,為免京師百姓生靈塗炭,慘遭劫掠,自然要將其勸退之後再走。”
這話有些道理,但程宗楚仍然懷疑,總擔心這邵樹德要廢立君上,行那曹操故事。不過看他連皇帝身邊的宮禁宿衛都沒換,也沒要朝官職務,此話似乎也有幾分真心,且先看看吧。這年月,別的要求也不提了,能保住大唐社稷便成。
“程帥若不放心,可屯兵長安,看看某到底欲行何事。異日若河東兵來,亦可牽制一二。”見程宗楚若有所思,邵樹德又說道。
“也好。”程宗楚盤算了下,定難軍、邠寧軍、涇原軍三家合兵,此時也有五萬多人了。王重榮應是沒甚野心,只想保住河中基業,但那李克用卻很難說。現在讓定難軍撤走,確實不太妥當,萬一河東軍劫掠長安了呢?
見程宗楚答應了下來,邵樹德也笑了。程某人確實沒有什麼野心,更難得的是忠誠。須知大唐三百州,如果只有數十州還在日常繳納貢賦,派丁入京值役。其餘各州,要麼轉運路途斷絕,要麼變得跋扈,就逢年過節送點財貨,略表敬意。
程宗楚身為涇原節度使,在京西北九鎮之中,或許是唯一一個願意響應朝廷號召的了。朱玫之前也算,但邵樹德這陣子接觸下來,覺得他的野心開始滋長,未必再忠於朝廷了。
甚至於,朱某人的忠心可能還不如淮南、江南諸州。那些州之所以不上供,不是因為跋扈,而是因為上供的道路斷了。或者境內有反賊作亂,自顧不暇,比如正被秦宗權部屬猛攻的荊南。人家離得那麼遠,關中討黃巢時還派了五千兵過來,歸屬王鐸指揮,這忠心確實不錯了。
當然,邵大帥自認是京西北諸鎮最大的忠臣。誰若想廢立君上,顛覆朝綱,他第一個不答應,定然要興師討伐。
送走程宗楚後,邵樹德又遣人去找了西門重遂,讓朝廷給他再加點榮銜。忠臣嘛,就喜歡這些東西,讓老程高興高興,日後面對河東大軍時,立場也能更加堅定。
“大帥,裴通來了。”正想休息會,親兵來報,馬行總辦裴通求見。
“讓他進來吧。”邵樹德說道。
裴通前陣子潛往京師,主要是為了與西門氏聯絡,順便查訪造船工匠。
“裴總辦,造船工匠之事,查得如何了?”
“稟大帥,得西門氏相助,悉已查明。”裴通回道:“造船工匠,渭橋鎮碼頭附近有一批,渭橋倉有一批,長安城外亦有一批,總計五百餘戶,義從軍野利軍使已遣人收攏。”
“好!”邵樹德一拍案几,高興道:“等長安城內匠戶收攏得差不多了,便一起送往靈州。走邠寧鎮,某已與朱帥談好,讓野利遇略派人護送。沿途所需花費,就從咸陽、醴泉二縣派捐。”
造船工匠,對河套地區來說,可以說至關重要。從靈州到綏州,千多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