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現在覺得渾身不得勁。
或許是老了,但又覺得不是,就是提不起精神來,不知道堅持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連最愛的騎馬打獵,現在也玩得少了,整天就想躺著。
人啊,還是需要一個目標。
朱全忠已經死了,還是義弟幫他殺的。上源驛之仇,已然得報。當年慘死的三百多宗親、元從、親將在九泉之下可以閤眼了。
大唐也已經亡了,雖然河東上下還執著地使用著天佑年號,但所有人都知道,大唐確實亡了。
聖人被轉封為樂安郡王,這會正在青州遊山玩水,看起來也挺自在。收到這些訊息時,李克用先是勃然大怒,怒完之後又覺得渾身無力,彷彿被抽空了靈魂般的那種深入骨髓的無力。
偽夏皇后折氏又遣人送來了很多禮物。按往常來說,他肯定讓人送回去,這次卻沒有阻止,聽之任之了,因為他懶得說話,沒有心情,沒有力氣。
仗打到現在,越來越絕望。衝不出河東,只能困守在這個表裡山河之中。或許,這也是他渾身無力的重要原因吧。
「夫人,開過年來亞子已經十八了,你為何還不給他娶新婦」李克用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問道。
本來說好給亞子娶個劉氏孃家女兒的,都談得差不多了。但關鍵時刻,夫人劉氏卻阻止了。李克用不是傻子,多多少少能猜到點原因。
夫人想給亞子娶邵樹德的女兒,那樣即便兩家鬥來鬥去,卻還是親戚,總會保留一絲底線,不至於太難看。為此,她不惜犧牲劉家的利益。
夫人是好夫人,李克用知道。但他心底仍然有著若有若無的牴觸,有著最後的倔強,不願低頭,估一直拖到了現在。
「夫君,契丹人足信否」劉氏為李克用整了整衣袍,問道。
她的臉上有些擔憂,又有些堅毅。這種性格的女子,一般而言性格都很強勢,非常有主意,但她遇上了性格更強勢的李克用,於是懂得適時調整,充當謀士和好賢內助。
「不足信。」李克用說道:「與虎謀皮罷了。」
劉氏點了點頭,和她想的一樣,夫君在這件事上是有清醒認識的。
契丹狼子野心,一直想著南下,為此還趁著河東努力消化幽州,內亂頻發的時候,狠狠打過幾仗。如今幽州已佔下多年,消化基本完成,契丹人又吃了敗仗,轉而修好。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對幽州沒有野心了,事實上只要一有機會,他們的第一選擇還是南下,而不是吃下油水不大的渤海國。
與契丹人的來往,確實是與虎謀皮。
「契丹人年年被打草谷,不得不傾注大量兵力到平地松林、濡水一帶,與夏人廝殺。」李克用懶洋洋地說道:「邵樹德安排在炭山、濡源的部落,也不是善茬。從去歲到今,與契丹廝殺連場,互有勝負,並不落於下風。契丹人不過想借用河東的地利優勢,從雲州、幽州出兵,抄夏人後路,為他們解決麻煩罷了。說到底,是驅虎吞狼之計,他也擔心我揮師出臨渝關,抄掠他們的草場和部落。」
「但夫君還是準備答應痕德堇可汗和耶律億」劉氏問道。
「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現在還有得選擇麼」李克用嘆了口氣,道:「雲州方向一潭死水,能做的就是年年加固城池、囤積糧草。牧草最茂盛的季節,牧民都只敢偷偷出去放牧,跟做賊一樣。河西方向,不談了,夏人年年抄掠,草城川那塊水草豐美之地,可望不可及。慈隰方向,只能固守,偶爾反擊。澤潞二州,幾次下山,卻損兵折將。眼看著我要被困在河東了,還能怎麼辦」
劉氏也無語。戰場上打不贏,說什麼都沒用。
邢洺磁那一仗打得太差了,感覺
夏軍還沒用力,晉軍就敗了。這是全方位的差距,邵樹德在得到河南之後,軍隊戰鬥力愈發強勁,晉軍已經很難抗衡。
有時候在也能打幾次勝仗,消滅一些夏兵,但他們總能很快恢復實力,迅速補充。再拖下去,河東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聯合契丹破局,似乎是唯一的機會。
「夫君,此番抽調燕鎮精兵西進,契丹人會不會趁虛而入」劉氏又擔憂地問道。
李克用搖了搖頭,道:「很難說,但不搏一把,就是等死罷了。」
說這話時,李克用不斷給自己加一些心理暗示,免得意志動搖,提不起與義弟爭鬥的勇氣。
「讓蕭阿古只過來吧。」李克用吩咐道。
蕭阿古只一路前行,目光則盯在那些操練的軍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