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楊三人,弄不好就要刀兵相見。
自從之前北征失敗之後,吳王的精氣神就洩掉了大半,身體似乎也開始走下坡路了。他現在最想做的,應該就是在生命的最後幾年,剷平割據勢力,收攬大權,為兒子鋪路。
有些事情吧,其實本來不用這麼急。田覠、安仁義、楊師厚也只是粲騖,真未必有反意,至少以往多次出征,他們也出錢出糧出人的,算是服從吳王的統治了。
但李承鼐也理解吳王,世子非雄主,就是個中人之資罷了。而且還有很多壞毛病,對文武舊勳也不太尊重,只喜歡提拔跟在他身邊一起“玩”的倖進之輩。
這樣一個繼承人,你確實得替他鋪好所有路,不能有任何隱患。
對岸突然馳來十餘騎,至堤岸邊停下,齊聲和道:“聽聞楚州李使君素有韜略。而行密無道,遍抽編戶,專修城壘,大造甲兵,不欲與老兄弟們共富貴。戰事一起,闔境之蒸黎愁淚,支郡之將帥駭怕,如此梟捷豺狼,使君苟無懼乎李使君若舉州來投,當升寵秩,式示優恩,君勿疑也。”
對岸一連喊了好幾遍,這邊聽得不太真切,但斷斷續續明白了。
親兵隨從們把目光轉向李神福。
“走”李神福不答,策馬下了大堤。
一行人快速跟上,消失在了原野之上。
對岸身穿龍袍的英武之主縱馬馳獵,箭矢落下,野兔倒地,雉雞飛墜。
軍士們大聲歡呼,將佩服、愛戴的目光投向他們的皇帝。
有時候身體好、活得長,也是個巨大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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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是在徐州過的。
邵樹德兩日夜馳奔數百里,飛入徐州,與軍民同樂。
拱宸軍軍使李公儉、副使華溫琪,徐州州軍指揮使儲慎平圍在邵樹德身邊,共切獵物。
“讓兒郎們都過來。”邵樹德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皺眉道。
“陛下,他們都是魏博逃入……”王卞勸諫道。
“什麼魏博逃人?那是朕計程車兵,為朕拼殺的武士。”邵樹德堅持讓坐得較遠的徐州州兵、拱宸軍將校過來,一一切下鐵盤上煎熟的肉,笑道:“你們有口福了,朕親自獵獲的雉雞野兔,親手煎熟,分予諸君。”
“陛下!”眾人感佩,欲解下刀劍過去。
邵樹德伸手阻止了,道:“將士們若無刀劍,如何護得朕的安全天寒地凍,遠戍戍他鄉,魏博的家家戶戶,也在過年了吧?苦了諸君了。”
“世人皆謂我魏博武人百餘年來,梟巍之兇早縱,豺狼之性不移,獨陛下正眼看待我等,夫復何言?”
“陛下厚恩,唯以死相報。”
“陛下,讓我等回魏博吧,定誅除那些亂賊,將魏州獻予陛下。”
眾人感傷又感泣。
“什麼死不死的?”邵樹德作色道:“爾等家小親眷還在魏州。武夫提頭賣命,雖是尋常,可若不愛惜己身,朕也要責罵你們。父母養兒不易,你們死了,朕就得替你們養,合適嗎?”
“陛下,帶我們回魏州吧!”眾人一齊拜倒,泣道:“大丈夫死則死矣,陛下照顧我等家小,死而無
憾。”
邵樹德不答,只道:“一起分了這盤肉。七尺男兒,哭啼啼作甚。”
眾人一聽,依次上前,取了肉吃下。
邵樹德留了最後一塊肉,吃完後道:“與勇士同食,快哉快哉。爾等軍號拱宸,自然要拱衛朕之居所,今後去了魏博,無諸君在側,心中幾不安矣。開過年來……”
眾人又笑了,抹了眼淚,正襟危坐。
“朕會發下《討魏博制》,屆時或用得上諸君。”邵樹德說道。
已經與司空頲謀劃好了。
羅紹威雖然地位岌岌可危,但到底是節度使,眾人名義上還是要聽他的。他若使起壞來,手段太多了,光一個通風報信,就能讓戰場單向透明。若在關鍵時刻動作遲緩一些,又能釀成大禍。
如今看樣子,他已經想明白了。
天下鼎革之後,大夏如日初升,單靠魏博一鎮實在難以抵擋。而河東、成德援軍又屢被擊退,已是個孤立無援的境地。
他是有很強的投降慾望的,但現在有阻礙,需要藉助外力將這份阻礙除掉。
計議一定,魏博的結局已經註定。
建極二年正月初五,邵樹德下令拱宸軍北上,歸隸盧懷忠指揮。
龍驤軍右廂留守徐泗,震懾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