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剪的春白羊毛,一斤上30文、中25文、下20文。”
“皮裘一領,上直400文、次350文、下300文。”
“紫熟綿綾一尺,上直66文、次65文、下64文。”
有詩云“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五月都這樣,遑論四月。
但在天山南鹿的尹州,卻早已春暖花開,第一波糧食都收割入庫了——事實上,整個新疆的氣候是多樣的,不能一概而論,元宵節的時候,北疆暴雪連連,吐魯番、哈密卻已可以春播。
尹州就是哈密,同樣處在一個獨立的地理單元內:哈密盆地。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是個別樣版的吐魯番盆地。
同樣是北高南低的地勢,同樣有一箇中央窪地沙爾湖,同樣修建了井渠灌既農田。
但自古以來,哈密人口就比吐魯番少,原因十分複雜。既與地勢、氣候有關,也與政治、歷史有關,很難說得清楚——
史上乾隆四年,在大力移民之後,也只有9600口人,還不如兩漢隋唐時期。
到了乾隆二十六年,增加到1.2萬餘人。
道光中期,近兩萬人。
宣統初,又跌回1.3萬。
當然,東疆、北疆還算好的,南疆更無奈。因為清廷執行嚴格的“漢回隔離”政策,禁止內地百姓移居南疆,使得當地全是“回鶻人”,這也為後來阿古柏之亂種下了因果。
……
四月初一,趙在慶來到了尹州。
他今年就沒在家過年,“事業心”相當重,正月底就把他在敦煌僱傭的夫子聚攏了起來,帶著兩千餘峰駱駝,拉了一大批軍用器械,往高昌方向進發。
如此拼命,背後的原因令人暖心:趙在慶急著找聖人恭(結)賀(賬)。
“窮地方。”商隊老人還好,新加入的一看這破破爛爛的土城,以及充滿羊糞味的狹窄街道,頓時大倒胃口,取笑道:“怕是與草原上的土城差不了多少。”
“哪那麼多怪話?”有老人扇了他一個耳脖子,隨後又神神秘秘地說道:“有半掩門子的娼家在羊圈旁賣,滿身騷味,你去不去?”
新人眼睛一亮,道:“去!怎麼不去!要的就是這股騷味!胡姬哎,我還沒玩過。”
“這就對了。”老人笑道:“就是一箇中途歇腳玩樂的地方,哪那麼講究?”
商隊在此停留兩日,趙在慶給人放了一天假,讓他們自己找樂子去。而他則前往刺史府拜會,給駙馬趙鳳帶來了許多在洛陽、長安才可能買到的商品。
“聖人估計要下個月才會動身來尹州。”趙鳳第一時間親手煮了壺茶,抿了幾口後,滿臉陶醉之色,片刻之後才睜開眼睛,說道。
“為何要下個月?”趙在慶問道。
“這話你不該問,不過告訴你也無妨。”趙鳳說道:“很簡單,等天山積雪融化,召見北庭諸將,部署作戰任務。完事後才會東歸。甚至於,他老人家還可能在高昌多留一段時間,看看今年打草谷順不順利。”
“原來如此。”趙在慶喃喃道。
“怎麼?錢不夠用了?不是給過你們一批貨了麼?”趙鳳問道。
他指的應該是聖人低價發了一批雲南貨給趙氏、康氏、拓跋氏、諸葛氏四位大豪估,算是一種變相補貼。
“那批貨是賺了不少。”趙在慶苦笑道:“但家大業大的,開支也大。別的不說,我家在靈、涼、甘、肅、瓜、沙、尹、西八州各置倉庫,轉運糧草、器械、軍資,僱的人何止數千?雖說朝廷給運費,但那點錢怎麼夠?”
“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啊。”趙鳳笑道:“你們每至一地,都大肆發賣貨物,賺得不少吧?就說城裡一尺賣六十多錢的紫熟綿綾,就是你們販來的吧?還有緋熟綿綾、益州半臂段、緋高布衫段等等。哦,對了,你們回程的時候大概不會空著手吧?幾千裡都走過來了,會不帶點西域貨物?運到中原,可是天價哦。”
趙鳳並沒有絲毫誇大。
尹州普通百姓就罷了,稍微有點錢的,想要過點不一樣的生活時,就得問這些商人買東西,就比如那些綾羅綢緞。
趙在慶聽後,面色絲毫不變,繼續訴苦道:“西域給打成那副鬼樣子,哪來許多貨?再者,很多貨是從波斯、大食乃至天竺過來的啊。而今天竺貨倒是還有,波斯、大食貨卻斷斷續續,大受影響,且賣貨的人從波斯人、粟特人,變成了回鶻人(可薩回鶻),多轉了一道手,賺頭就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