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我先去煮茶。”
另外,他也可以理解,這茶確實很一般。
北平城裡就有不少煎茶售賣的鋪子,有些用的就是浮樑茶,那是一個區域低端茶葉集散中心,主要靠的是走量。以前掌握在鍾匡時手裡,而今落入夏人手中,想必又是一個不錯的財源——聽聞如今一年榷茶錢有近五十萬緡。
是的,數字就是這麼可怕!不僅僅是因為茶葉銷售量有一定上漲,主要是稅率提高了。
前唐僖宗年間,為了籌錢平黃巢、秦宗權,唐廷在南方大肆搜刮,一度將茶葉的稅率從“十分取三”提高到“十分取八”。要知道,憲宗朝還是“十分取一”呢,這漲得也太快了,同時也反應了唐廷極其窘迫的財政狀況,以至於都要竭澤而漁了。
鍾傳割據江西后,因為榷茶稅率太高,私茶販子大興,榷茶收入日益減少,於是下令減半徵收,即“十分取四”,浮樑茶市聲勢稍復。
茶葉是大宗消費品,即便販夫走卒、僧道之流,也會去煎茶店——
“茶為食物,無異米鹽,於人所資,遠近同俗。既祛竭乏,難捨斯須,田閭之間,嗜好尤切。”
“自鄒、齊、滄、棣,漸至京邑,城市多開店鋪煎茶賣之,不問道俗,投錢取飲。”
要收稅,還是得在這些大宗消費品上想辦法——當然,如果像明朝那樣,某江南大型茶葉集散地,一年茶稅才十幾兩銀子,那還是算了吧,徵稅成本都不夠覆蓋,且是江南士紳富商們對大明稅務機關赤裸裸的嘲諷。
如今浮樑茶市被夏人掌握,其戶部收入定然大增,對他們這些渤海遺老遺少而言,不是什麼好訊息。
大諲撰進去生悶氣後,申光勁、文在雄二人繼續吭哧吭哧地做飯。
可憐兩個公卿貴族,本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但這會還得親自動手。即便已經“練”了幾個月,依然搞得很不利索。
大諲撰腹中飢餓,幾次出門檢視,見還沒好,又氣呼呼地回去了。
一直忙到午後,申、文二人才把飯食端上了桌。
粟米飯、肉湯、酸菜燒魚,外加肉脯、豆醬、兔肉醬——後者是典型的渤海傳統食物。
三人也不分主僕了,圍坐在一張桌子前開吃。
“如今北平城裡的日子確實不錯。即便是普通市人,現在偶爾也買些肉脯……”文在雄拿起一塊肉乾,蘸了蘸醬,剛說了半句,就被申光勁用眼神阻止了。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邵樹德改善了夏國百姓的日子,對夏人是好事,但對他們渤海君臣來說,就滿不是滋味了。
還好,大諲撰悶頭吃飯,似未聽到。
文在雄得到提醒,也不說話了,三人唏哩呼嚕,吃了個痛快。
“陛下……”門外突然響起了怯怯的叫喊聲。
“王后!”大諲撰勐然抬頭,“啪”地一聲放下了快子,奔出了屋。
申、文二人急忙跟上。
“陛下!”
“王后!”
一群人在院內互相見禮。
大諲撰看了看跟在高氏身後的兩名中官,心中厭惡,但卻不敢說什麼。
“陛下,妾最近被掖庭調到了昌平湯,昨日方才回返。”高氏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見大諲撰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心中有些焦急,幾乎哭了,只聽她說道:“陛下,妾不得自由身,實在沒有辦法。”
“好了,好了!”大諲撰作了一會臉色後,終於大度地揮了揮手,道:“朕——我不怪罪你便是。”
高氏破涕為笑,將食盒提到身前,道:“這是妾做的點心,都是陛下平日裡常吃的。”
大諲撰臉色徹底舒展了開來,道:“進來說話。”
一行人進了屋。
高氏將點心一樣樣取出,置於桌上。
大諲撰嚥了咽口水,對王后的不滿已經煙消雲散。
高氏也沒有忘記申光勁、文在雄二人,只見她取出了一些茶葉,道:“這是大夏天子常飲的蜀中蒙頂、義興陽羨和顧渚紫筍茶,價值連城。兩位師長操勞了,可與陛下分飲之。”
申、文二人受寵若驚。
蜀中蒙頂、義興陽羨、顧渚紫筍本身就是名茶,而宮中所用的,又是名茶中的極品,自然不一般。
以此觀之,大夏天子倒也不算特別過分。定是心中愧疚,故賞賜宮中御用之物。
至於為何愧疚,多半是因為興無名之師攻渤海,道義上站不住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