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覺得劉勉說的話也有道理。
“王將軍久在軍中,可知將士們對西域是什麼看法?”劉勉又問道。
“不毛之地。”王崇文直截了當地答道。
這個回答,在劉勉的意料之中,但仔細想想,終究有些不甘心,於是問道:“就沒一個願意留在這邊的?”
“百姓都不願來,何況武人?”王崇文說道:“遼東也在安置府兵,都是三戶部曲,那邊給一百五十畝地,西域只給百畝。遼東還水草豐美,土地肥沃,打獵都能獲得大量皮子,山裡還能採集到許多野貨。西域與之相比,是樣樣不如,武人如何願來?”
“武人一開始也不願去遼東……”劉勉說了一半,長嘆一聲,住嘴了。
去遼東的武人,都是自願的嗎?或許有,但就整體而言,還是半強迫、半利誘,而且那些降兵已被折騰去了半條命,心裡都怕了,故才不情不願地去遼東當府兵。
就比如剛剛從雲南撤回來的龍虎軍。
這支部隊南征之時在昆明部落去吃夠了苦頭,到雲南後,攻昆州算是爽了一把。隨後剿滅新設的曲州以及原通海都督府的叛亂時,又是叫苦連天——仗打贏了,也搶了不少東西,但因為疫病減員嚴重,士氣低落,不得不回撤休整。
而在途徑黔中時,軍中流言,接下來他們要被派到嶺南去駐守,於是人人畏懼,接著便是喧譁作亂。
朱延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捕殺,又是威嚇,又是哀求,好不容易才平定了下來,最後只剩七千人左右了。
樞密院派人南下,與軍士談判,最終龍虎軍殘部盡數改為府兵,五千人安置到郿州,兩千人安置到紀州。
看到沒有?這些武人只有混到這種地步,既畏懼前往溼熱之地駐守、打仗,又害怕朝廷鎮壓、殺戮,然後由樞密重臣出面,在老長官的配合下,苦口婆心,畫大餅,才有可能答應朝廷的條件。
想要如法炮製,把武夫弄到西域來,你也只能用這些軟磨硬泡的手段。不然的話,之前聖人也不會在十幾萬雜牌兵馬中招募兩千焉耆府兵了。因為只有在這麼大的基數下,他才有可能招滿兩千人。
“不過,我願意來西域。”王崇文突然一笑,說道。
“為何?”劉勉問道。
“我衣食無憂,閒得慌,想嘗試下另一種生活。”王崇文笑道。
劉勉亦笑。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什麼想法的人都有。王崇文大概是從小沒吃過什麼苦頭,心氣正盛,對建功立業有著許多幻想。
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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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弓月城後,大軍橫穿過整個尹犁河谷,然後沿著山間缺口,花費十日時間進入到了聞名已久的熱海。
熱海位於尹麗河(今尹犁河)以南的一處山間盆地內。此盆地面積達六千多平方公里,周圍有高山阻擋,氣候溫暖,且因為是鹹水湖,風浪較大,薄冰無法掩蓋湖面,因此即便嚴冬時節也不封凍,故得此名。
熱海在唐代一度為軍事重地。
玄奘曾記錄:“大清池(或名熱海),周千餘里,東西廣,南北狹,四面負山,眾流交湊,色帶青黑,味兼鹹苦,洪濤浩汗,驚波淚媳。龍魚雜處,靈怪間起,所以來往行旅,禱以祈福,水族雖多,莫敢漁捕。”
畢竟是僧人,玄奘的描寫還是比較“不科學”的,短短數十字,竟然提到了“龍”、“靈怪”、“祈禱”、“水族”之類的詞語,實在唯心。
換成岑參的《熱海行送崔侍御還京》,就有“中有鯉魚長且肥”的描述,就是不知道他吃沒吃過了。
“停下。”遠遠馳來百餘騎,大聲叫喊道。
一千五百騎兵行入自家地界,突厥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發現。更何況他們的馬是真多啊,雖然很大一部分掉膘嚴重,但看那模樣,一定是經年訓練的戰馬,拉回部落養上一陣子,用起來無往不利。
“停下。”王崇文勒住了馬韁,千餘騎慢慢減速,停在了草色枯黃的湖岸邊。
不用軍官吩咐,軍士們自動分成數批,有人抽出弓梢上弦,有人夾起了長槊,有人拿出鐵撾、鐵鐧、馬刀等短兵。
“若打起來,前軍騎射手兩翼包抄,中軍持馬槊衝突,後軍短兵奮擊,敢回首者死。”王崇文下令道。
“若打起來……敢回首者死!”
命令很快傳遍全軍,眾皆肅然,默默看著前方。
突厥人敏感地覺察到了氣氛的變化,他們也停下了,不一會兒,一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