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齊看著面前的荒地。
隨軍蕃兵之中,有一部分是來自長夏、沃陽、榆林、洪源四宮的奴部侍衛親軍,約萬人。
他們平時且牧且耕,冬閒時集中訓練,斷斷續續參加過不少次戰鬥,甚至可以說貫穿了邵樹德的整個軍事生涯。
邵聖還是很喜歡這支部隊的,不僅僅因為他們是自己人,更重要的是聽話,比如:他們現就本地官員的指導下開挖井渠,修一條全新的坎兒井。
西州根本不缺地。耕地可以說要多少有多少,缺的是水。而井渠就是重中之重,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趁著這會不打仗,能挖多少是多少,說不定明年春播時就多一些可澆灌的農地出來了。
邵樹德看著他們揮汗如雨的樣子,十分滿意。
願意幹髒活累活甚至屯田的兵,這年月去哪裡找啊?
前有魏博節度使樂彥禎因為修魏州外城搞得天怒人怨,父子皆死。
後有錢鏐讓武勇都挖溝,為修城牆做準備,導致大規模叛亂。
武夫們看來,他們是軍人,只會殺人,不會幹夫子也能幹的雜活,你讓我們搞這些,不想過了是吧?
當然,世事絕對。唐末、五代初年武夫們不接受這個,到了後唐中後期,就有一部分人願意幹了,再到北宋,願意幹的人就更多了。
武夫們的心氣,是一分一分消磨掉的。
“陛下,于闐王來了。”韓全誨走了過來,低聲稟報道。
邵樹德回到皇傘蓋下,整了整龍袍,道:“讓他過來。”
李聖天很快來到,大禮拜倒於地,道:“臣、大寶于闐王李聖天拜見陛下。”
李聖天之父幾年前接受朝廷冊封,封號“大寶于闐王”,李聖天襲此爵,是為大夏臣屬。
“起身,坐。”邵樹德醞釀了下情緒,面色和藹,語氣溫和地說道。
“謝陛下。”李聖天也不推辭,坐到斜對面的胡床上,抬起頭來。
邵樹德看著這個歷史上小有名氣的人。
第一印象是很年輕,第二印象是眉宇間過於剛硬,應是個寧折不彎的人。
“于闐戶口幾何?”邵樹德問道。
“戶口二十萬,可出勝兵五萬。”李聖天身軀筆直地坐那裡,道。
邵樹德沒有點評他說的話到底真不真實,反而順著他的話讚道:“于闐兵攻龜茲,兩戰兩捷,直接讓回鶻人狼狽而逃,確實是能打的。”
據臧都保所言,于闐出動了兩萬多步騎,直攻龜茲。回鶻兵不多,只有數千人,雙方戰於城外,于闐勝,回鶻敗兵潰散,龜茲遂下。
單從這些來看,于闐應該是有一定戰鬥力的,但也看不出多強。不過邵樹德也沒想著奪人家的土地,就所謂了。
“王師兩路進擊,數月間橫掃尹、西、庭三州,復下焉耆,這才是真的橫掃千軍。”李聖天回道。
邵樹德笑了笑,道:“李卿能這麼想,朕很高興。于闐世為大夏藩屬,西域之事,今後還多有借重。”
“為朝廷分憂,此乃臣下的本分。”李聖天答道。
君臣二人相視大笑,其樂融融。
楊爚一旁賠笑。待笑聲稍止,他清了清嗓子,問道:“不知于闐王可聽聞過薩圖克這個人?”
“奧古爾恰克的侄子?”李聖天一皺眉,道:“這可是個野心勃勃之輩。”
疏勒就於闐隔壁,李聖天當然知曉。
而大回鶻國定都疏勒,其實是歷史遺留問題。奧古爾恰克舊都怛羅斯被波斯人奪走後,就遷都疏勒。即便後來娶了大嫂,繼承了兄長的地盤,他也沒有遷都。或許,他覺得波斯的實力太強,西邊也太亂,把都城放東邊,更放心一些吧。
“你知道多少?”邵樹德問道。
“薩圖克這人建了一支古拉姆衛隊,這兩千兵全聽他一個人的,就連他的叔父也指揮不動。奧古爾恰克西邊征戰之時,薩圖克經常領兵,古拉姆軍便充當一錘定音的角色,威名不小。”李聖道:“其實力,不比于闐僧軍差了。”
聽到“僧軍”二字,邵樹德有些意外,又覺得情理之中。
李聖天好像虔信佛教,身邊的五十名衛士都是各大寺廟選出來的精銳,常年跟著他。
突然之間,邵樹德覺得有些荒謬。
佛教的本來面目,可能就是這樣吧?後世中國歷史上那溫和的僧人,可能是被狠狠整治過的結果。
沒被整治過的佛教,興許非常有行動力,有自己的莊園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