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不遠處的戈壁灘上,數千蕃兵正在操練。
聖人有令,從禁軍中挑選軍官,集中整訓這些蕃人,提高一下他們的戰鬥力。
楊爚看了過去。
其實這也是國力的一種啊。
他參與了很多決策,十分清楚聖人對高昌回鶻舊地上蕃人的統治是不太一樣的。
簡而言之,作為各部落傳統首領的夷離堇的地位被有意無意弱化了,取而代之的是體制的力量。
就比如這些蕃兵,從各個部落集中而來,互相不認識,有的甚至長相、語言都不一樣,按理來說不該湊到一起的。
但他們現在就被體制的力量徵召,集中到高昌來接受部落首領以外的訓練。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感受到了體制的威嚴,成功地在心目中種下了另一個可與頭人相提並論的權威。
訓練之中,對於表現出色的蕃兵,體制會給予獎勵。很多時候甚至是聖人親自頒發賜物,給予勉勵。
這個時候,頭人的影響力進一步被弱化,尤其是蕃兵們在看到往日威嚴無比的頭人在聖人甚至體制高官面前,一樣卑躬屈膝的時候,他們終究會明白,頭人其實算不得什麼,也就是朝廷的一個官罷了。
他們表現得好,能得賞賜,也能當官,這是無上可汗親口說的。
傳統的部族形態,漸漸有土崩瓦解的趨勢。
當然,楊爚也知道,聖人可以在北庭這麼做,在陰山諸部或許也能試一試,但在其他地方,還不太可能。
北庭是被征服的,被打得很慘,部落的規模普遍不大,頭人們也沒什麼心氣反抗了,因此可以大刀闊斧地作為試點改革。
這大概是一種創舉。
楊爚翻遍史書,都沒找到任何一個人對草原這麼做過。
但他知道,這種事情值得試一試。失敗了沒什麼,大不了再回到以前那種對部落首領羈縻統治的狀態,而成功的話,則收益極其極大,好處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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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結束後,邵樹德換了一身戎服,又策馬走到各蕃部丁壯的訓練場地,仔細觀賞。
“七郎覺得怎麼樣?”邵樹德問道。
七皇子邵慎立仔細看了看,道:“比關西的土團鄉夫強得有限,與河南土團相彷,不如河北鄉勇。”
“你眼光太高了。”邵樹德笑了笑,看著兒子精神的面龐、壯碩的身材,十分滿意。
江氏其實是個十分嬌小的人。
邵樹德年輕力壯的時候,經常把江氏抱在懷裡。金仙觀、上陽宮、陶光園的幽深小徑上,到處留下了江氏喜極而泣的嗚咽聲。
但他們的兒子卻長得如此魁偉、雄壯。
邵樹德知道,最近一兩年間,七郎受了一些刺激,突然間就要發憤圖強起來了。各種不良嗜好全戒掉了不說,一個勁悶著頭苦練武藝、學習軍略,甚至想辦法跑到講武堂內旁聽,如飢似渴地學習著各種軍事知識。
他能有這種轉變,邵樹德當然是很欣喜的。人的轉變,有時候就是一瞬間,比如你被幾萬武夫輕視了……
這次他來西域,也是多次央求的結果。
正好洛陽發運一批緊俏的貨物到西域,便由他一路押運了——多數是皇宮日常消耗的物資,邊地很難採購到。
“回鶻可汗奧古爾恰克要為兒子敦欲求娶公主,你怎麼看?”邵樹德問道。
“讓他那個兒子滾蛋。”邵慎立直截了當地說道。
“怎麼跟父親說話呢?”邵樹德扇了一下兒子的後腦勺,笑道:“其實,很多人勸阿爺答應這門親事。阿爺其實也無可無不可,但他們都太蠢,沒看到回鶻內部的裂痕,也低估了薩圖克的野心。奧古爾恰克這個汗位,本來就是十來年前從兄長那裡繼承來的,他這十年來一直都在想方設法消化兄長的舊部。成果是有一些的,但還不夠。不然的話,薩圖克還能活蹦亂跳地活到現在?”
邵慎立沉默。
他能想明白這些事情,但說實話有些看不起這個所謂的“大回鶻國”,覺得何必與他們這般虛與委蛇?何必玩什麼陰謀詭計?十萬大軍壓過去,什麼不能解決——這是生活在父親百戰百勝光環下,從小沒受過任何挫折的貴胃子弟正常的腦回路。
當然他也知道,父親總是對的。他可能有更長遠的打算,更深一層的謀劃,反正聽父親的話就是了。
如果能有上陣廝殺的機會,那就再好不過了。他需要證明自己,證明給所有人看,我他媽也配得上你們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