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日,寒風突至,沙塵漫天。
高昌王宮之外,沙粒子撲簌簌地打在窗靈上,威勢驚人。
屋內眾人早就習慣了這一切。生長在西域的人,誰沒吃過沙子?大驚小怪的。
“陛下,大汗派我來此,還是為了和親之事。”奧古爾恰克派來的使者挺有意思,名字叫阿爾泰,地位不低,聽聞與可汗家族有點親戚關係,非常受信任。
邵樹德坐在御桉後,靜靜喝著茶水。
七郎從洛陽帶來了很多物資,其中最無可替代的就是各種頂級茶葉了。邵樹德只給自己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要麼分賜隨駕官員、軍將、部落首領,要麼賞賜給操練中表現出色的勇武之士。
其他各類物資同樣如此。賞下去後,官員們還沒什麼,軍中士氣倒是為之一振,天子常飲的茶,你平時見都沒見過,更別說在西域這種離茶最遠的地方了,那絕對是對個人勇武最好的表彰。
在座的還有理蕃院主事楊爚、北衙樞密副使趙匡凝、徐浩、太常丞李守信、光祿丞楊詔、秘書郎崔邈、起居舍人劉朐等漢官,以及偰元助、廉右、阿啜、阿里骨、火山奴、僕固大悲奴、阿布思、默啜、龍思同等蕃官。
他們同樣默默喝著茶,暗地裡思考。
“敦欲年齒幾何?品行如何?”邵樹德放下茶碗,問道。
“年方二十,勇武絕倫,兼且博學文雅,實乃公主良配。”阿爾泰一聽,自覺有戲,立刻說道。
“朕聽聞奧古爾恰克年近六旬,怎麼長子才二十歲?”邵樹德奇道。
阿爾泰有些尷尬。
奧古爾恰克汗的妻子都被波斯人搶去了,這是後來生的,當然年歲不大了。只是——這事怎麼說呢?
於是他含湖了一下,道:“大汗戎馬一生,志在掃平波斯大敵,故生子很晚。”
“原來如此。”邵樹德點了點頭,然後不說話了。
楊爚知道該自己上場了,於是清了清嗓子,問道:“我聽聞貴汗的長子名叫薩圖克,這才是汗位繼承人吧?”
“這位貴人有所不知。”阿爾泰立刻說道:“薩圖克實為大汗侄子。按照中原的說法,是繼子,並非嫡長子。”
“使者說笑了。”楊爚臉色一正,道:“中原的繼子、義子,只要入了族譜,便可繼承大位。即便未入族譜,也不是不可以爭上一爭。草原風俗,我也略知一二,別說侄子了,外甥都有繼承權。大夏公主,金枝玉葉,何等身份?嫁過去便是要當可敦的,如果敦欲不能繼承大汗,那此事便作罷吧。”
阿爾泰有些著急,道:“貴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在我出使之前,大汗便已明言,欲傳位給敦欲,怎麼可能委屈了公主呢?”
“貴汗可曾召集諸部貴人,當眾宣佈?”楊爚問道。
阿爾泰一窒。
楊爚還要再說,邵樹德咳嗽了下,道:“使者遠來,舟車勞頓,先歇息下吧。晚上賜宴。朕還有些事情要忙。”
說完,起身走了。
阿爾泰下意識伸出了手,似要挽留,又頹然放下。
諸位官員交頭接耳,時不時用目光打量著阿爾泰,神色之間頗多不忿,更讓阿爾泰如坐針氈。
他重重嘆了口氣。
晚上的宴會就在王宮內舉辦,出席的人還是白天那些。
菜品很豐富,歌舞也很不錯,但阿爾泰卻味同嚼蠟,食不甘味。
結束之後,阿爾泰左思右想,還是找上了楊爚,低聲說道:“楊主事,和親之事……”
楊爚眼角餘光瞟了一下週圍,見沒人注意,亦低聲道:“說實話,聖人還是願意嫁女的,如今唯繼承權一事……若能解決,聖人放下心來,便不會再有問題了。”
阿爾泰默默點頭。
說實話,人家的擔憂很有道理,要求也十分正當。
堂堂中原大國,公主嫁過去肯定要當可敦,這有什麼問題嗎?
不地道的反而是大回鶻國啊,這是實話。
“楊主事勿憂。”阿爾泰想通了之後,立刻說道:“若方便的話,大夏聖人可遣一心腹之臣隨我回疏勒,一同見見可汗。有使者在,想必可汗也能去掉很多顧慮。”
楊爚一聽,心中暗喜。這可是你們邀請呢,我們還沒主動提出來呢。
只見他故意思考了許久,在阿爾泰期待的目光下,最終緩緩點頭,道:“此事還需稟明聖人。不過,我料沒有問題。使者不妨在館驛多留幾日,靜候佳音。”
“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