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為了勝利,也是不擇手段的。人人都說李唐賓殘暴,但李唐賓只對雜牌部隊殘暴,對自己人沒那麼差,盧懷忠幾乎是一視同仁,連他兒子、侄子都要被逼著上一線廝殺,可見其人心志。
一天的猛攻下來,城牆南側多有破損———這又是李克用的鍋,地方治理不善的惡果。
一天的猛攻下來,出城燒燬夏軍攻城器械的人馬損失慘重,差點被人奪下城門。
一天的猛攻下來,磁州州軍陣亡將校八人,軍心士氣已有所動搖。
眼看著對面連營十餘里,鼓角爭鳴,旌旗蔽野,所有人都在懷疑,磁州還守得住麼?
太陽漸漸落山,晚霞映得滏水一片通紅,宛如鮮血。
城北的一場廝殺又結束了。
“叛將”安休休帶著大隊騎兵反覆衝殺,將滏口方向過來的援軍擊退。
李君慶一拳擂在女牆之上,恨恨地下了城頭。
昭義縣多半已經被攻陷,滏口鎮也不會有援兵過來了。廳前黃甲軍也就六千多人,在數量多達十萬的夏軍面前,還不夠塞牙縫的。
邯鄲倒還是有五院軍萬餘人,洺州刺史安金全親領大軍鎮守。他們是唯一能給磁州解圍的友軍,但他們願意過來嗎?
晉王在邢州大會諸將之時,李君慶以為四萬人馬其實不少了,完全足以守禦。但當真打起來時,才發現這點人根本不夠。
要防守的地方太多,州軍就佔去了萬餘,機動部隊才三萬上下,且較為精銳的義兒軍、橫衝軍被晉王捏在手裡,前線能動用的其實就只有侍衛金槍直、廳前黃甲軍、五院軍三支部隊。
晉王手握河東、昭義、大同、幽州四鎮,雄兵十餘萬,看似很多。但危急之時,能抽調的機動兵力竟然這麼可憐。平時還看不出來,這一打起來,李君慶頓時感到一陣心寒。
邵賊能調動十餘萬機動兵力,雙方的差距該有多大!
城外又響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殺聲,李君慶失魂落魄,久久不語。
*****
李克用接到訊息之時正在武安與李襲吉會面。
武安是磁州屬縣,為太行山東麓重鎮。
戰國時,秦軍“軍武安西”,“鼓譟勒兵,武安屋瓦盡振”,以逼邯鄲。
國朝平澤潞叛亂,李德裕亦建議“把斷武安”,絕澤潞山東軍糧——澤潞五州,位於河北平原上的邢洺磁三州很顯然是主要產糧基地。
從涉縣東北行百餘里,出太行山,即可至武安,再至邯鄲。
李襲吉督人輸送了一批器械至武安,然後把一批新募的軍士家屬帶回河東。
很顯然,主僕二人都沒想到夏軍這麼快就發動了攻勢,且進展神速,一下子有些慌神。
李襲吉無法責怪主公。
事實上他很早就提出堅壁清野之策了,認為邢洺磁三州孤懸山東,與澤潞交通不便,溝通困難,若還留戀不捨,早晚要吃大虧。
晉王雖然心底認可這一點,但面上終究無法捨棄。時至今日,也就透過募兵的方式,遷移了三萬餘戶邢洺磁百姓至河東,分發土地,令其耕作。
昨日遷走的這一批五千餘戶邢洺磁百姓,竟然已是山東三州堅壁清野的最後成果。
對此,李襲吉還能說什麼?無法可說!
“五營新軍,好生操練。我早晚帶著他們打回邢州。”李克用勉強一笑,說道。
李襲吉長嘆一聲。
晉王這是已經預設,邢洺磁早晚守不住了麼?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前後左中右五營新軍,還在忻代操練。去年已有三萬餘人,一年過去了,這會有四萬多。加上這批新募的,差不多有五萬出頭了。
這些兵,以邢洺磁三州百姓為主,輔以內遷蕃部丁壯。組建的目的,就是為了補充激烈戰爭的消耗。眼下看來,消耗越來越快,五萬新軍卻還來不及派上用場,最早的一批訓練也不過一年三個月,當個補充兵都夠嗆,別說成建制拉出來野戰了。
“大王,若事不可為,便撤了吧。“李襲吉勸道:“魏博靠不住的,指望他們出兵扭轉局勢,純屬……”
有些難聽的話李襲吉不想講,但意思很明確。磁州湧入了這麼多夏兵,甚至就連洺州都開進了數千步騎,繼續猶豫下去,邯鄲的五院軍肯定跑不掉了,滏口鎮的廳前黃甲軍也危險。至於侍衛金槍直,已經失去了訊息,多半不樂觀。
“我已調契丹直南下,這會已至定州。義兒、橫衝、契丹直皆騎軍,尚有一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