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男人很快就要當天子了,但她內心之中居然沒有足夠的敬畏。或許是這麼多年以來,地方官員、將帥、武夫們見多了天子的笑話,皇帝威嚴掃地,已經無法讓人提起足夠的敬畏了。
“是不是突然覺得你面前的男人不簡單?”邵樹德湊到張惠耳旁,笑問道。
張惠臉一紅,白了邵樹德一眼,道:“哪有你這樣的天子?沒個正形。”
“你是我女人,赤條條過了好幾天,沒甚敬畏是正常的。”邵樹德粗糙的大手輕輕撫摸著張惠光潔白皙的脖頸,道:“越是靠近上位者,越不容易產生敬畏。想讓他們屈服,無非利誘、恐嚇兩種手段罷了。但對下面人來說,他們看不到上位者的日常起居、做決策的過程,不知道上位者也要玩耍,也會發愁,也會犯錯,總覺得他們深不可測,說一不二,智珠在握,才有可能產生敬畏。”
“歪理倒挺多。”張惠看了邵樹德一眼,這時候是真有些敬畏了,這個男人,坦誠得可怕,對世事也洞察得可怕。
“蓮奴長成以後,我會封他個縣男之爵,以後安安靜靜過日子就行了,沒人會欺負他的。”邵樹德又說道。
“蓮奴”是張惠之子朱友貞的小名,今年十二歲。他能得封縣男,而不是被斬草除根,足見邵樹德的寬厚,當然也有張惠服侍得力的因素。
“殿下真是仁德之君。”張惠嘆道。
最大的缺點,自己已經感受過了。明明那麼多名門貴女搶著自薦枕蓆,卻喜歡搶別人的妻女回來,這還不算,還要讓這些搶來的女人給他生孩子。
“仁德不仁德,也就那麼回事。我不怕他們反我,我活著,沒人能反我。我死了,他們的影響力也差不多消亡了,更反不起來。”邵樹德說道。
張惠默然。
梁王還活著的兒子們能反嗎?好像不可能。真等到夏王世子繼承大統,曾經在梁王手下效力的老將差不多凋零光了,河南百姓也換了一代人了,確實更沒人能反。
“殿下召諸葛昶、趙肅、趙麓、趙匡明等人至洛陽,想必有所圖吧?”張惠不想再談論有關朱全忠的一切,那樣會讓她產生一種背德感,於是轉移了話題。
“禪讓之前,有些首尾要料理乾淨。”邵樹德點了點頭,道:“新朝從一開始起,便要乾乾淨淨,沒有國中之國的存在。許州、興元府、龍州、襄陽,我打算收買。如果他們不肯賣,那就動手,為此哪怕暫停對河北、河東的攻勢,也要先鎮壓了這幾個玩意。”
“然很多藩鎮偏遠難制,若不設官,平日還好,地方上若有變亂,恐反應不及。”張惠說道。
“節度使這個名稱是萬萬不能出現了。”邵樹德說道:“偏遠之處,我自有計較。”
張惠好奇地看著邵樹德,問道:“設採訪使麼?”
邵樹德讚許地看了張惠一眼,道:“我明日便召見趙匡明。如果能把襄陽拿下,便派人過去,任襄郢復隨鄂均房七州巡撫使,主導民政事務。淮西鎮罷廢后,再把安、黃、蘄加進去,十州巡撫使。此為臨時差遣,如果幹得好,日後常設此職,也不是不可能。”
巡撫使之職,北魏年間首次出現。國朝亦有,比如狄仁傑就當過江南巡撫使,但都是臨時差遣,非常設職務。
“山南東道巡撫使麼?”張惠問道。
“國朝都長安,凡事從關中看全域性,故設山南東西二道。我都於洛陽,自然不會這麼看。不如叫湖北道巡撫使,反正已經有個湖南觀察使了,叫湖北也不錯。”邵樹德說道。
“巡撫使掌兵麼?”
“兵權有限。”邵樹德說道:“巡撫各州縣,自然無固定理所,只有少量隨從護軍。若常設此職,固定於一處理政,亦只能指揮護軍。各州有州兵,各有指揮使,如果全道需要統一,或再設一個都指揮使。”
“關西之地,設河西道、隴右道、陝西道巡撫使,過陣子應該就會施行了。”
“孟懷洛汝鄭唐鄧陝虢九州,設直隸道巡撫使。不過,我亦可能把襄、隨二州劃入直隸道,屆時再看吧。”邵樹德說道。
河陽、東都、陝虢三鎮,總體比較可靠。在邵樹德看來,都是關西勢力在關東的“殖民地”,屬於基本盤了,比宣武鎮等河南道的藩鎮放心多了,宜並在一起。
另外,既都於洛陽,那麼他就得以洛陽為中心來看待整個天下。襄陽還是很重要的,與南陽盆地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山川地理障礙,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是想把襄、隨二州劃入直隸,統一事權。
但這樣一來,均、房二州的地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