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禹昌出身東眷房,裴樞出身南來吳房,裴贄出身中眷房,都是裴氏,相互間也有往來,但關係如何,就要看個人了。
“谷水是洛陽根本之一,經過數年整治,已不復為害。”邵樹德馬鞭遙指谷水兩岸鬱鬱蔥蔥的農田,說道。
“殿下,陂池、溝渠一修,百姓大得其利,人人安居樂業,稱頌不已。此等功績,老朽佩服之至。”裴禹昌在三人中年紀最大,官最小,說起話來也很肉麻。這話一出口,裴贄還沒什麼,裴樞已皺起了眉頭。
“殿下,營造宮室,已是浩大工程,還要讓百姓開河挖渠,如此濫用民力,並非美事。”裴樞說道。
裴贄卻道:“不然,都是於民有利的好事,何憂耶?”
裴樞但搖頭不語。
裴禹昌看了裴樞一眼,心中不喜。
邵樹德面含笑意,三裴之間的破事他懶得管,他抽空找三裴說話,也不會為了調解他們之間的關係。
三裴之中,裴禹昌最得他看重,關係最親厚。裴樞、裴贄二人,關係就要遠很多了。而且看他們那模樣,還端著世家大族的架子,以後若重用他們,怕是還要蹬鼻子上臉。
“河南府,我經營時間雖然不長,但安置了諸多移民、軍士,可謂穩固。”邵樹德駐下了馬,說道:“今日帶你等出來,便是讓你們知道,洛陽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說罷,他把目光停在裴贄、裴樞二人身上。
什麼地方?當然是重要巢穴了。裴贄最先反應過來,道:“窺一斑而知全貌,河南府百業興旺,民皆感恩,他日若有變故,則水到渠成。”
裴樞有些鄙夷地看了裴贄一眼,但也不得不承認:“殿下理政,確得其法。”
邵樹德一笑,道:“至洛陽後,閒暇時分,可帶人多走走看看,可多舉辦一些集會。”
他這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
帶官員們去各地看看,看看邵聖的“豐功偉績”。
多舉辦一些士人參加的聚會,作為舉辦人,你們要設定議題,把控節奏,創造輿論。
總之,盡一切可能造勢,形成輿論風潮,讓更多的人認可夏王。
不要以為這世間都是聰明人,事實上人云亦云的佔大多數。也就手頭沒社交媒體,不然邵樹德敢讓宰相及有名望的人都去註冊賬號,讓他們吹捧自己,然後花錢僱傭水軍,把這些吹捧議題頂到最上面去,連續霸榜——設定議題的能力,是輿論霸權的核心要素之一。
裴禹昌捋著鬍鬚,暗自讚歎夏王是個精細人,做事體面,手腕靈活。
腦子差一點的武夫,直接把反對他的人都殺光了,然後篡位登基。而且登基時條件往往十分簡陋,形同兒戲,讓人輕視。
這個新主,值得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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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在澠池南館宿了一晚,第二天繼續起行。
十七日傍晚至新安縣,十九日正午渡過孝水,二十日夜至東都洛陽。
車隊沿著洛水,穿過神都苑,直趨皇城。
大部分車輛停在了禁苑,軍士也留在了那邊。金刀軍、銀槍軍一路護送至此,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金刀軍將歸建,飛熊、銀槍二軍則調往中原。
邵樹德一直陪在聖人車輦旁。
聖人可能是累了,不太愛和他說話。何皇后倒是與他有幾次目光對視,但都很快低下頭去,可能是覺得太傅的目光太刺人了。
過天津三橋之後,入端門,進入皇城。
這個時候聖人來勁了,目光灼灼地看著已粗具模樣的衙廳官舍,神色間略有些激動。
皇城內燈火通明,宮廷衛士佈滿各處,刀槍森嚴。
聖人的臉色又垮了下來。
神策軍已被遣散,洛陽皇城、宮城內的都是邵樹德的兵士。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居於洛陽宮城的處境比在長安更惡劣。
韓全誨、劉季述雖然跋扈,與邵樹德的合作也是有的,但他們並不想大唐覆滅,那樣他們也就失去了權力來源。
但到了洛陽就不一樣了。這裡的宦官、衛士是一個新的利益集團,他們效忠的物件肯定不是自己。
想到這一點,聖人又想與人抱頭痛哭了。
車輦過應天門,出了皇城,旋又入乾元門,進入宮城,並停在含元殿前。
邵樹德早已離開,衛尉卿慕容福緩步上前陛見,然後以天色已晚為由,關閉了宮城城門。
“轟!”隨著沉重的包鐵木門被緊緊合上,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