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有點虛應故事的意思啊。”張武扒在城頭,看著一隊退回去的敵軍。
簡單來說,沒那麼拼命了,稍微遇到點強有力的抵抗就退走,這是典型的滑頭仗。
其實最近的天氣很適合南蠻進攻,因為早晚經常起大霧,這讓攻城部隊的隱蔽性強了很多,傷亡減少了很多。
其次,太陽昇起來後,山林間水汽蒸騰,嵐瘴讓人分外難受。燕王帶過來的北地勁兵病懨懨的,完全提不起勁。前幾天還出城追殺潰敵呢,最近就有氣無力,士氣低落。
張武就曾經想過,如果這時讓勝捷軍和他們打一打,或許有取勝的機會?當然也就是想一想罷了。
北人不適應氣候,南蠻其實也不是很適應,但終究要強上不少。張武易地而處,覺得這會就該加緊攻勢,爭取一戰破城。要麼就退兵好了,承認拔不掉雅州這顆釘在他們身旁的釘子,早早撤退算了。
但南蠻現在的操作就很迷惑。進攻看似聲勢浩大,但其實有所保留,照這麼打下去,是不可能攻破雅州的。但他們也沒有絲毫退兵的意思,至少現在沒有。
這種情況其實就有點危險了,屬於戰略戰術不明確,一不留神就會釀成大敗。
“張將軍,別管南蠻怎麼想的了,咱們做好自己的事。”燕王親將契必易抹了把額頭的汗水,道:“雅州不失,咱們這仗穩如泰山,雅州若失,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矣。被圍攻了這麼久,城牆多有破損,趕快組織人手修繕吧。”
“一會就有民夫過來。”張武說道:“我所擔心的是賊人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一直在這黏黏湖湖的。進攻成效不顯,卻又不願退兵。與其這般,不如組織一批兵馬,下山夜襲算了,說不定有斬獲。”
“其實沒什麼陰謀。”契必易說道;“聽聞南蠻主持圍攻的大將是楊幹貞、楊詔兄弟二人,他們的兵是南蠻兵,但卻不一定是蠻酋鄭仁旻的兵。我說你以前也是李茂貞手下大將,就不懂這裡面的道道?”
“我是衙將。”張武尷尬地說道。
衙將沒有兵權,打卡上班,只有出征時才有機會統率軍隊,且這軍隊也不是你自己的,而是節度使的。
“不過,沒吃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的。”張武又道:“聽契必將軍這麼一說,楊幹貞兄弟確實有儲存實力的嫌疑。這幾日上來送死的,多為蠻獠部落兵。話說這麼打下去,他快壓制不住那些蠻獠洞主了吧?”
“遲早的事。”契必易說道:“而且,楊氏兄弟自己的兵也有死傷。就算死傷不大,各部也疲憊不堪,士氣低落。”
在場的都是老武夫了,對武夫之間的事情怎麼可能不懂?大夏剛剛離開節度使時代不過十年,而大長和國還處於標準的軍頭、部落首領、世家大族與國君共治的時代。楊幹貞兄弟作為主政一方的諸侯,若沒有儲存實力的心思,說出去鬼都不信。
“如此看來,戰機已慢慢出現了啊。現在就是不知道鄭仁旻的大軍到何處了,若他也能北上湊熱鬧,咱們再利用堅城耗一耗他們計程車氣,把握會更大。”張武現在的信心是越來越足了,已經開始幻想接下來會取得怎樣一番大勝。
“我料鄭仁旻會來的。”契必易看著南方連綿不絕的大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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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仁旻確實已經北上了。
他是在二十五日啟程的,兩日至山口城,二十八日夜至邛崍關。
吃過晚飯後,他登臨山巔,注視著山谷間一條條北上的長龍,豪邁感油然而生。
一聲令下,十萬將士為你效力,毫不猶豫地奔赴前線廝殺。
君命傳至各處,各部落首領、洞主們紛紛前來拜見,然後提兵北上,又是數萬雄師。
十幾萬大軍,在川南這片,誰人能擋?
到河南去廝殺,我不如你邵樹德。
在劍南用兵,你不如我。
宰相段義宗跟在鄭仁旻身後。他年紀不小了,沒有青年天子鄭仁旻那般熱血。
在鄭仁旻眼中氣勢逼人的長龍大軍,卻讓段義宗心驚肉跳。
大長和國的老底子部隊,被破碎的地形分割成了一塊又一塊。
一條長龍遇敵的話,其他長龍能來救援嗎?這可不一定。或者即便能來,戰鬥怕是也打完了。
人多勢眾,本來是他們這一方的優勢,如今被地形一切割,優勢似乎沒那麼大了。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重蹈當年被五千幽州兵一路急追,潰不成軍的慘狀?
人家管你幾路來?他只要挑選一條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