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被收容起來的通州潰兵。
他們如驚弓之鳥一般,士氣非常低落。很多人甚至空著手,武器都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為什麼要跑?”康延孝走到蹲在地上的潰兵面前,問道。
無人回答。
米志誠手摸向了腰間,隨時準備砍人。
康延孝並不生氣,自顧自說道:“昔年葛帥是降將,龍驤軍也是降兵。但因為在平滅朱瑄、朱瑾、王師範、張廷範的戰爭中表現好,現在也是禁軍了。所以,你們跑個什麼勁呢?從通州大老遠地跑到河北來打仗,難道不知是怎麼回事嗎?”
還是無人說話。
就在這時,通州刺史諸葛尚仁也被帶了過來。他倒沒被人押著,但也受了不少罪,渾身髒兮兮的,嘴角還有泥,顯然潰逃的時候臉著地了,十分狼狽。
“我就明白地告訴你們。通州,回不去了!”康延孝繼續說道。
潰兵終於有反應了。有人開始嚎啕大哭,嘴裡不斷都囔著讓人聽不懂的方言,或者是蠻獠土語。
米志誠看了看康延孝,又看了看潰兵。這些人情緒不穩,隨時可能暴起傷人。在他看來,不如砍了算逑。反正這幾天的攻城戰,他們的表現也很一般,實在沒有強軍的模樣,殺了也不可惜。
“哭哭啼啼有甚用!”康延孝見他們這副熊樣,也有了點火氣,怒道:“與其這般,還不如橫下一條心,返身與賊人死戰。死中求活之下,未必不能活得一條性命,甚至還能得到厚賞,編入禁軍,那樣便可把家人接過來了。洛邑繁華,豈不比在家鄉鬼混強?”
哭的人略略少了一些,絕大部分仍處於神情麻木的狀態。
康延孝並不覺得有多奇怪。
這年頭的藩鎮武夫,極少有願意出鎮作戰的。即便出了,也要加錢。比如當年征討淮西逆藩,便是由朝廷給出了豐厚的賞賜,魏博武夫才願意上路,相當於朝廷出錢僱傭魏鎮軍士去打蔡人。
通州兵,本身就是諸葛仲方控制不力產生的地方割據武力。離開家鄉到河北作戰,實是迫於無奈。再加上中原戰爭的烈度較高,他們自己沒做好心理建設,幾次攻城戰下來,傷亡慘重,士氣暴跌,故一觸即潰。
正經武夫都這樣了,跟著出來發財賺外快的蠻獠兵就更不行了,他們訓練更加不足,裝備更加簡陋,唯一可取之處便是胸中的野性。但戰場是最能教育人的,蠻人又不是刀槍不入,死得多了士氣比通州武夫還要低,跑得比兔子還快。
“軍使……”米志誠湊了過來,低聲示意他已經準備好刀斧手了。
“罷了,殺得太多,有幹天和。點一點還剩多少人吧,如果實在太少,便與巴州兵合併整編。”康延孝說道:“另者,方才壕牆後還有人未逃?”
“有百人左右,在軍校帶領下與賊人廝殺,並未潰逃。”米志誠回答道。
“把人喊過來。”康延孝揮了揮手,下令道。
人很快過來了,大概還剩七十多人,渾身粘滿泥巴,幾乎人人帶傷。
“大軍傾覆之下,爾等依然捨命廝殺,此為壯士。”康延孝的臉上露出了笑意,說道:“來人,給賞。”
文吏立刻奔往營內,不一會兒,輔兵拉著大車走了過來。
按照規矩,一人發了一匹絹、一匹毛布。
“有功則賞,有過便罰,此軍中之至理也。”康延孝說道:“近日連連廝殺,突將軍多有缺額,我便將你等補入米副將營中,造冊入籍,可願?”
米志誠欲言又止。
這七十多位通州兵大喜,紛紛說道:“願意!願意!”
“爾等家人亦可遷至陝虢,落籍當地。”康延孝又道。
眾人喜甚,紛紛拜謝。
米志誠暗歎一聲。
這幾十人,高矮胖瘦不一,有些還是蠻獠,怕是軍令都聽不太懂,他實在不願意收下。不過軍使已經下令,他也不敢反駁。好在這些人也不算太差就是了,眾人皆逃的情況下,他們還在死戰,至少這戰鬥意志很頑強,收下也不算太虧。
就是如今各部禁軍都在壓縮員額,突將軍卻還在收人,稍稍有些不妥。不過那是康延孝的事了,他需要和上頭解釋,不關他米志誠的事。
蹲在地上的潰兵們見曾經的同袍搖身一變,一下子成了大夏禁軍,頓時目瞪口呆。
有的時候,說一萬句都不如親眼所見有效。七十多個與他們同樣出身的武夫變成了人上人,如何不羨慕?
康延孝轉過頭來,把目光投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