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烏炤度急道。
天子就這點不好,優柔寡斷,真真急死個人。
大瑋瑎被烏炤度一催,心中也急,當場就咳嗽了起來。看那咳得撕心裂肺的模樣,烏炤度心裡也很難受。
陛下其實是個寬仁之君,人也年輕,不過三十出頭。但龍體抱恙甚久,國勢這個樣子,也沒法靜心調養,這幾年是每況愈下了,讓人心憂。
大瑋瑎咳嗽了好一陣才緩過來,接過宮人端來的參茶,抿了兩口之後,長舒一口氣。
「烏卿勿憂。」大瑋瑎重重喘了口氣,又問道:「朕方才劇咳之時,頭腦分外清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陛下請說。」烏炤度說道。
「朕實知烏卿之苦心矣。」大瑋瑎說道「夏人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們浮海至遼南,大力編戶齊民,開墾荒地,打製兵甲,什麼心思,朕看得出來。」
烏炤度欲言又止。
大瑋瑎吃力地伸出手,攔住了烏炤度的話頭,繼續說道:「烏卿,你說夏人對渤海有野心麼?」
「或許有那麼一點,但臣實不知,也……」烏炤度的話含糊不清。
「烏卿不用多言,朕懂,朕都懂。」大瑋瑎說道:「高句麗崛起甚早,野心甚大。在慕容氏佔據遼東之時,便與其交戰。中原南北朝鼎立,混戰不休,高句麗逐漸坐大,地控千里,有數百萬口人,數十萬兵。這樣一個強盛的海東大國,中原朝廷一旦騰出手來,都不會坐視不理。隋時煬帝東征,唐時父子兩代征伐不休,終破大國……」
烏炤度靜靜聽著,似乎已經聽出來了一點名堂。
「大渤海國,其實是收拾了高句麗的餘燼,得以在海東開國建制罷了。」大瑋瑎道:「換你是新夏天子,會不會連契丹帶渤海一起滅了?」
烏炤度嚇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惶恐不已。
「烏卿無需如此。」大瑋瑎眼神示意,宮人、宦官上前,將烏炤度扶了起來。
「朕知道,邵樹德想要朕的國家。」大瑋踏說道:「如今這個局勢,契丹與渤海,不過是誰先死,誰後死罷了。你以為朝堂上那麼多反對你的人,都是因為畏懼契丹麼或許有這方面的原因,但不全是。」
「臣昏聵。」烏炤度一臉慚愧地說道。
「當然,烏卿說的其實也沒錯。」大瑋瑎又道:「契丹畢竟是生死大敵,我渤海勢單力孤,不能與敵,需得引夏人來攻,方能遏制住契丹人的侵掠。在這件事上,烏卿是有大功的。但萬事需得考慮周全,事情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不多不少,剛剛好……」
「陛下深謀遠慮,臣歎服。」烏炤度感慨道。
「烏卿何必自謙?」大瑋瑎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契丹,還是要打的,但要有分寸。」
烏炤度默然。
「朕明日便下令,集精兵三萬,攻扶余府。」大瑋湝道:「餘如故。」
意思很明瞭了,只攻扶余府,嘗試收復失地。其他戰線維持不動,主要兵力用來防備契丹人可能的報復。
再者,契丹騎兵來去如風,你攻到草原上去,以渤海兵如今的水平,多半也不成。一個不好,精兵強將就沒了,以後日子更難。
「對了,烏卿。」大瑋瑎又道:「夏人大舉攻契丹,獲勝的可能性大不大?」
「很大。」烏炤度說道。
「那就沒錯了,朕也是這麼想的。」大瑋瑎說道:「隋煬帝、唐太宗攻伐高句麗,都連戰連勝。最後功敗垂成,原因很多,但並不是打不過他們。高句麗都這樣了,契丹何德何能,敢與高句麗媲美這一仗,他們怕是要吃大虧。」
「陛下聖明。」烏炤度回道。
「夏人那邊,還得烏卿多多轉圜。」大瑋瑎說道:「讓他們覺得渤海已經破膽,害怕招致契丹人報復,不敢傾力出兵就好了。不然的話,怕是要生出許多事端。萬一將來契丹再次大舉東進,恐無人來救。」
「臣遵旨。」烏炤度應道。
他面色平靜,但心中已是狂風巨浪。陛下今日的表現讓他有些吃驚,因為這不是他一貫的風格。換言之,陛下根本不會想這麼多。
這番話,定然是有人教的。會是大澍賢麼?還是少卿裴璆?
陛下對他已經不太信任了,這是很明顯的事情。大澍賢、裴璆這幫人,終日蠅營狗苟,其蠢如豬。分明是膽怯畏懼,卻找那麼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理由出來,何其可笑?
國事,早晚敗壞在他們手上。等到契丹西失東補的時候,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