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折向東北之時,裴璆一度有些擔心。
這一片,已經處於山地與平原的交匯處了,弄不好就有契丹人過來的。
行軍之時,他東張西望,焦躁不安,不住詢問斥候派出去了多少裡。
曹議金看著好笑,道:“裴少卿,契丹人全都湧遼陽去了,怎麼可能過來?縱是過來了,我等據高處而守,賊騎也驅馳不得。”
說完,他看了看隊伍裡一眼望不到頭的夫子,心想真要打起來,卻是要放棄這些夫子了,他們只會礙事。
裴璆心下稍定,但仍舊有些不安,直到三天後,前軍來報,先鋒張弘諫於八月初一夜襲取新城,殺契丹兵兩百,這才放下了心。
新城就是新城州,在後世撫順高爾山。
新城是一座山城,高句麗的“國之西北大鎮”,修建年代較早,前燕慕容氏時期就有了。到了隋唐,王仁恭、李績、蘇定方都曾在此大戰。
高句麗滅亡後,高爾山城作為安東都護府理所長達三十七年。
此城東、西、北三面都是山,南距小遼水(渾河)數里。
新城分東城、西城、南衛城、北衛城四部分。其中,東城東南角還有連為一體的兩個環壁城,西北角有一突出的後衛城。
整個新城州呈不規則形狀,城牆沿山嵴而建,突出部(後衛城、環壁城)較多,相互之間能形成交叉火力。
闢有東、南、北三個城門,南門為正門,一條小河從山上流下,經南門而出。
城牆以石材為主,輔以夯土。
高句麗對新城州是非常上心的,花血本經營,光那築城所用的大型條石就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得知新城州被夜襲取下後,大軍花費了一天時間,於八月初二傍晚抵達了小遼水,第二天過河,全軍屯駐新城州四城。
“如此雄城,雖然有幾個豁口,但徵發民夫修繕一下,便是一個控扼交通的節點。契丹人,真不知道說什麼好。”行營判官張弘願嘆道:“就兩百兵於此放牧、監視,連城牆都站不住,可嘆可笑。”
裴璆聽了微微有些尷尬。
新城州曾經一度被渤海國控制,且花費力氣修繕完畢,但隨後被契丹奪取。契丹人不會攻城,也不會守城,因此把夯土部分給拆了,石質部分可能太麻煩了,便沒怎麼動。
張弘願越是稱讚這座城池,越顯得渤海兵廢物。連這樣難以攻打的城都不守,你們還有什麼用?
“裴少卿。”曹議金遠遠走了過來,喊道。
“曹將軍。”裴璆行了一禮。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大夏趙王事實上的親將,位雖卑,然身處要害,地位實則不低。
“殿下遣我來問,可否至瑕、河二州徵發壯丁健婦前來修繕城池?”曹議金問道。
長嶺府轄兩州,便是這瑕、河二州了。
裴璆心下一驚,故意問道:“殿下為何修城?”
曹議金笑了笑,也不隱瞞,道:“無他,為破契丹耳。”
裴璆心下更是冰涼,這是打算常駐不走了是吧?不光要常駐,可能還要渤海國幫著養,這算什麼事?
“長嶺府戶口本就不豐,近些年屢遭契丹擄掠,已然沒什麼人了。”裴璆做出一副悲切的表情,說道:“況且,為備禦契丹,瑕、河二州已經大徵召,丁壯盡集於軍中,奈何。”
曹議金的臉落了下來,年輕人就是壓不住火氣,直接懟了一句:“與契丹打了這麼多年了,連新城州都能淪陷,徵召不徵召,我看也就那麼回事。我軍據守遼陽、蓋牟、新城之後,貴國南海、長嶺、鴨綠三府百姓安樂,不復為契丹侵掠,豈不美哉?”
裴璆大窘,差點惱羞成怒,這也太不給面子了!
不過他到底是官場老油條,依舊訴苦道:“曹將軍有所不知,長嶺府去歲派兵北上中京,為契丹所敗,損失慘重。今歲春來,契丹數次擄掠,州縣殘破,若發大役,恐有變亂啊。”
“這就是不行了?”曹議金怒道:“我是武夫,不懂什麼大道理。當年在沙州,哪家牧場的羊瘦了,哪戶田裡的麥苗長得不好,我直接拿鞭子抽。怎麼?可要我帶人去徵發百姓?殿下之命,我完不成就是死。我死之前……”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裴璆一聽,連忙攔住了曹議金後面的話,苦笑道:“我這就遣人至長嶺府通傳。”
曹議金轉怒為喜,道:“都是為了打契丹。百姓們暫時苦一苦,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裴璆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