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進來,稟報道:“軍使差我問訊,營中有多少糧草?”
“不多,兩三千斛罷了。”劉知俊沒好氣地說道。
“某知矣,這便去回報軍使。”信使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劉知俊看向營外,很多軍士還在前進,繼續向北。
所謂兵貴神速,不外如是。
雖說北上之時,沿途遇到的村落,都派人把守,嚴禁人員外出;遇到的行人,盡數收押看管,直到大軍離開至少三日;遇到的敵兵,幾乎不留活口,全部斬殺,因為他們是武人,不可能只留少許軍士看管。但即便如此,沒有人敢保證行蹤沒有洩露。
甚至可以說,隨著時間的推移,洩露是必然的。他們要做的,就是儘可能把這個時間往後延,哪怕讓敵人晚知曉一天也是好的。
“休息兩個時辰,整理完物資後,全軍轉道西北,向石城進發。”劉知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抓緊時間吃些食水,恢復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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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新月如鉤。
馬城縣內,刺史李存實伏桉疾書,正在寫些什麼。不過秋季日短,他還沒寫完,天就黑了,於是遺憾地收了筆,打算等吃罷晚膳,點了蠟燭後再寫。
刺平州數月,他對這個地廣人稀的地方已經有了初步瞭解,並且有了自己的治理方案。
但現在有一個橫亙在面前的問題,晉王世子李落落擔任檀薊營平鎮使後,需索過甚,庫中財物如流水般送往檀州前線。
但平州只有三縣,兩萬餘口人。即便加上從關外、山後撤回的近兩萬軍民,也不過四萬人罷了——有一說一,那些人嚴格來說是營州刺史管的,此營州為“行營州”,僑治平州東南的昌黎鎮。
這麼點人,還搜刮得這麼厲害,州府真的不知所措。
平州境內確實也有一些部落,多為契丹、奚人、粟特、室韋等雜胡,一共三萬多人的樣子,大部分是從山後撤回來的,目前在燕山南麓一帶放牧,幫著守禦邊塞。但這些人的錢也不好收,畢竟還要人幫著守邊呢,不貼錢就不錯了。
“真是亂來!”李存實嘆了口氣,走出了衙署,向左右問詢道:“滄州那邊可有訊息傳回?”
“沒有。”侍從們回道:“使君放心,若真敗了,縱使夏兵逼近薊州。咱們也不會什麼訊息都得不到,絕無可能讓他們悄無聲息地摸到平州。”
李存實點了點頭,道:“一會讓崔別駕、李司馬過來一下,我要與他們商議秋播之事。平州上好的土地撂著荒,成何體統。這裡是夏人之手難以伸到的腹地,不好好整頓的話,就太可惜了。”
說罷,便吃飯去了。
而李存實口中提到的夏兵,此時已經湧到了城外,足足三千餘人。
軍使範河親自帶隊,至城外之時,但見四門緊閉,周邊荒草妻妻,一片荒蕪。偶有幾個村落,也是燈火零落,安靜得不像人間。
“攻下馬城,大酺兩日。”範河將水囊裡的最後一口酒喝掉,直接砸在地上,道:“動手。”
軍士們扛著簡易木梯,分成兩部。一部千人繞至城北,大聲鼓譟,做攻城之勢。一部兩千人在城南的小樹林內暫歇,等待命令。
“鼕鼕……”沒過多久,城北便響起了有節奏的戰鼓聲,還有軍士們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
馬城彷如沉睡中被驚醒的勐獸,立刻動了起來。
範河爬上一顆大樹,就著昏暗的光線,仔細觀察著馬城城牆。
大概只過了小半個時辰,南城牆上本就不多的軍士著急忙慌地下了城樓。去向不問可知,定然是去增援北城了。
“奪城!”範河沒有廢話,立刻下令。
都虞候康懷英用力紮好額頭上的紅抹額,喝了一口壯行酒後,帶著八百精兵出了小樹林,直衝而出。
八百壯士的臉上全是激動、瘋狂乃至殘忍的神色。
激動是因為要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瘋狂是因為此戰勝算極大,殘忍則是因為不成功便成仁,畢竟是奪城戰,一不留神就會死傷慘重——不僅僅敵人會死,自己也會死。
武夫,可以燒殺搶掠,玩弄女人,羞辱、鞭撻乃至吃人肉,這是對別人殘忍。但關鍵時刻,也要對自己殘忍,要豁得出去,要死中求活。
八百壯士除少數人外,幾乎身無片甲,武器也不是很全,但他們義無反顧。慘白的月光照耀之下,人人臉色猙獰,甚至帶有一絲癲狂的氣質,彷彿在和敵人說:老子他媽的不活了,來,咱們互相對砍,誰先眨眼誰是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