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極四年(904)正月十五,邵樹德在沉湎後宮數日之後,在幽州城內召開了朔望大朝會,身在北平府的九品以上文武官員盡皆參加。
會後,邵樹德賜宴,與百官同樂。
敬了一次酒後,邵樹德中途離席,來到了州衙後院,不一會兒,陳誠、葛從周、盧嗣業三人悄然而至。
「諸部酋豪,有哪些沒來?」邵樹德問道。
「順州李宗升、薊州史德逸、檀州李延章、平州安鐸等十餘人未來。此為名單。」陳誠早有準備,立刻遞上一份名單。
邵樹德粗粗掃了兩眼,道:「這些酋豪如此囂張?」
「倒也沒那麼囂張。」陳誠笑道:「還是遣人送了禮物的,但人沒來。」「都是大部落?」邵樹德問道。
「大小不一而足。臣剛才所提四人,都是擁眾萬人以上者。」陳誠答道。
「這麼快就不耐煩了。這些賊頭,當朕是幽州節度使呢。」邵樹德冷哼一聲。陳誠說道:「或是大軍屯駐日久,進獻甚多,心中不滿了。」
這麼多人馬屯駐幽州,雖然有後方轉輸糧草,但各部落卻也被迫頻繁進獻牛羊,心中不滿是肯定的。
人家一開始可能還懾於大軍兵威,老老實實進貢,或者有召必來,但時間長了,卻也疲了。
「來的這些人,若令其交出丁口、牧地,編戶齊民,可肯?」邵樹德又問道。「陛下心中早就有數了,何必問臣?」陳誠笑道:「自然是不肯的。」
「先讓他們在幽州盤桓一段時間,就說朕要擇日考察他們親隨的武藝,給予賞賜。」邵樹德吩咐道。
「遵旨。」陳誠應道。
來的人未必願意乖乖交出傳承了數十年乃至百餘年的部落,不來的人則是肯定不願交出的。這時候就得殺雞儆猴了,光靠嘴皮子能說動這些夙來信奉武力的蕃部酋豪?
「王合、拓跋金、去諸已經出動了嗎?朕給了他們二十餘日,若再拖拖拉拉,都別幹了。」邵樹德手指輕敲案几,說道:「糧草可曾辦理妥帖?」
「陛下,十日前便已遣人出塞,轉運糧草至廣邊軍、西密雲戍、燕樂故城。路途有遠有近,但應無大礙。隨軍信使,兩日一報,一切安好。」陳誠回道。「輸運糧草之時,需經部落轄地,他們可曾疑惑?」邵樹德不放心地問道。
幽州各個部落遍佈四方,無論是過兵還是運糧,都要經過他們的牧地。目前打出的旗號是要對契丹用兵,往山後地區囤積糧草,以待開春之後大舉出擊。不管這個理由怎麼樣,總歸是個由頭,各部信不信就隨他們了。
「陛下,或有疑懼,但暫無動靜。」陳誠說道。
邵樹德點了點頭,其實他也不是非要在北邊堵截他們,只是多一道保險罷了。以目前的形勢看來,或許根本用不著王合、拓跋金、去諸三部南下。
但他行事素來追求穩妥,優勢越大的時候,越是保守,這幾乎是深入他骨髓的作風了。
「吾兒嗣武已至平州,突將軍屯於順州.....」邵樹德想了想,便道:「可以把龍驤軍、定難軍放出去了,葛卿即刻東進潞縣,主持大局。」
「遵命。」葛從周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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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風雪之中,五萬餘步騎分批離開了幽州,一路東行。葛從周、朱珍登上了道旁一處高坡,俯瞰驛道。
龍驤軍計程車卒們越來越有強兵之風了!
曾幾何時,這是一支被很多人輕視乃至惡意消耗的部隊。數年南征北戰下來,戰功赫赫,聖人也越來越喜歡拿龍驤軍來作為破敵尖刀,足見重視。
「朱虞候練的好兵啊!」葛從周突然嘆了一聲,道:「君有此本事,平步
青雲不在話下。」
朱珍看了葛從週一眼。他聽出來了,此話意猶未盡。
年前他派了一些親信老人前往控鶴軍,幫著申明紀律,整訓部伍,葛從周應該是知道了,這是在委婉地告誡。
其實朱珍也懂。事實上最近幾日,他已經找機會把人都撤了回來,因為軍使範河不喜歡,把他們趕走了。
趙王這次在聖人面前有所失分,前途蒙上陰影,朱珍已打算與他保持距離了。只是,沒有門路的日子實在難受啊。
「其實,還是葛帥治軍嚴謹、指揮有方。」朱珍搖了搖頭,道:「這武夫啊,就得經常上陣,打勝仗,如此才能淬鍊。」
「朱虞候何必自謙。」葛從周說道:「若基礎打得不好,勝仗打得再多,戰力早晚會見頂,還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