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政之浮談,淺駁無可施用。胡應麟《筆叢》亦謂其文代、陰書等篇為孫、吳、尉繚所不屑道。然晁公武《讀書志》稱,元豐中,以《六韜》、《孫子》、《吳子》、《司馬法》、《黃石公三略》、《尉繚子》、《李衛公問對》頒武學,號曰七書。則其來已久,談兵之家恆相稱述。今故仍錄存之,而備論其踳駁如右。
△《孫子》·一卷(通行本)
周孫武撰。考《史記·孫子列傳》,載武之書十三篇,而《漢書·藝文志》乃載《孫子兵法》八十二篇,圖九卷。故張守節《正義》以十三篇為上卷,又有中、下二卷。杜牧亦謂武書本數十萬言,皆曹操削其繁剩,筆其精粹,以成此書。
然《史記》稱十三篇在《漢志》之前,不得以後來附益者為本書,牧之言固未可以為據也。此書注本極夥。《隋書·經籍志》所載,自曹操外,有王凌、張子尚、賈詡、孟氏、沈友諸家。《唐志》益以李筌、杜牧、陳皞、賈林、孫鎬諸家。馬端臨《經籍考》又有紀燮、梅堯臣、王晳、何氏諸家。歐陽修謂兵以不窮為奇,宜其說者之多,其言最為有理。然至今傳者寥寥。應武舉者所誦習,惟坊刻講章,鄙俚淺陋,無一可取。故今但存其本文著之於錄。武書為百代談兵之祖,葉適以其人不見於《左傳》,疑其書乃春秋末戰國初山林處士之所為。然《史記》載闔閭謂武曰:子之十三篇,吾盡觀之矣。則確為武所自著,非後人嫁名於武也。
△《吳子》·一卷(通行本)
周吳起撰。起事蹟見《史記·列傳》。司馬遷稱起兵法世多有,而不言篇數。
《漢·藝文志》載《吳起》四十八篇。然《隋志》作一卷,賈詡注。《唐志》並同。鄭樵《通志略》又有孫鎬注一卷。均無所謂四十八篇者。蓋亦如孫武之八十二篇出於附益,非其本書世不傳也。晁公武《讀書志》則作三卷,稱唐陸希聲類次為之,凡說國、料敵、治兵、論將、變化、勵士六篇。今所行本雖仍併為一卷,然篇目並與《讀書志》合,惟變化作應變,則未知孰誤耳。起殺妻求將,齧臂盟母,其行事殊不足道。然嘗受學於曾子,耳濡目染,終有典型,故持論頗不詭於正。如對魏武侯則曰在德不在險;論制國治軍則曰教之以禮,勵之以義;論為將之道則曰所慎者五,一曰理,二曰備,三曰果,四曰戒,五曰約;大抵皆尚有先王節制之遺。高似孫《子略》謂其尚禮義,明教訓,或有得於司馬法者,斯言允矣。
△《可馬法》·一卷(通行本)
舊題齊司馬穰苴撰。今考《史記·穰苴列傳》,稱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兵法,而附穰苴於其中,因號曰司馬穰苴兵法。然則是書乃齊國諸臣所追輯。
隋、唐諸志皆以為穰苴之所自撰者,非也。《漢志》稱《軍禮司馬法》百五十五篇。陳師道以傳記所載司馬法之文今書皆無之,疑非全書。然其言大抵據道依德,本仁祖義,三代軍政之遺規猶藉存什一於千百。蓋其時去古未遠,先王舊典,未盡無徵,摭拾成編,亦漢文博士追述王制之類也。班固序兵權謀十三家。形勢十一家,陰陽十六家,技巧十三家。獨以此書入禮類,豈非以其說多與周官相出入,為古來五禮之一歟?胡應麟《筆叢》惜其以穰苴所言參伍於仁義禮樂之中,不免懸疣附贅。然要其大旨,終為近正,與一切權謀術數迥然別矣。隋、唐志俱作三卷。世所行本,以篇頁無多,併為一卷。今亦從之,以省繁碎焉。
△《尉繚子》·五卷(通行本)
周尉繚撰。其人當六國時,不知其本末。或曰魏人,以天官篇有梁惠王問知之。或又曰齊人,鬼谷子之弟子。劉向《別錄》又云:繚為南君學。未詳孰是也。
《漢志·雜家》有《尉繚》二十九篇。《隋志》作五卷。《唐志》作六卷,亦併入於雜家。鄭樵譏其見名而不見書,馬端臨亦以為然。然《漢志》兵形勢家內實別有《尉繚》三十一篇。故胡應麟謂兵家之《尉繚》即今所傳,而雜家之《尉繚》並非此書。今雜家亡而兵家獨傳,鄭以為孟堅之誤者,非也。特今書止二十四篇,與所謂三十一篇者數不相合,則後來已有所亡佚,非完本矣。其書大指主於分本末,別賓主,明賞罰,所言往往合於正。如雲兵不攻無過之城,不殺無罪之人。
又云,兵者所以誅暴亂,禁不義也。兵之所加者,農不離其田業,賈不離其肆宅,士大夫不離其官府,故兵不血刃而天下親。皆戰國談兵者所不道。晁公武《讀書志》有張載注《尉繚子》一卷,則講學家亦取其說。然書中兵令一篇,於誅逃之法言之極詳。可以想見其節制,則亦非漫無經略,高談仁義者矣。其書坊本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