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在中間,但已經歸賀寶刀直轄的炮兵卻沒有人去管,雖然他們呆在遙遠的陣後,卻立刻就要遭遇到順軍騎兵的衝鋒。
成排的炮兵有的已經換上了霰彈,其他炮組的隊官還在呼喊著要組員立刻換彈,用直射攻擊已經被嚴重削弱的順軍騎兵,不過這些炮組計程車兵看到衝過來的黑衣騎兵後,紛紛扔下手中的彈藥,向後方跑去。
那些換彈完成的炮組也受到了這些逃兵的影響,一個,然後又是一個炮手扔下手中的引火器,拼命向最近的步兵方陣或是遠離順軍騎兵的地方跑掉。賀寶刀只看到有一門火炮開火,這門炮射出的霰彈在近距離把衝在最前的順軍騎兵統統擊落下馬,但沒有第二門開火,保衛大炮的炮組燧發槍兵也已經跑掉。
緊跟著衝上來的順軍騎兵已經殺到這門炮旁邊,他們的坐騎從炮身邊掠過,一個順軍騎兵手起刀落,那個勇敢的開炮炮手的頭顱就被掀上了半空,噴灑著鮮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等這顆頭顱落地時,他依舊直立的身體才頹然倒下。
“讓直衛立刻出動。”賀寶刀急忙下令道。
……
衝到明軍炮兵陣地時,遲樹德身邊已經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其他的人不是落馬就是還沒有跟上來,他一刀把那個沒用逃走的炮手砍翻,接著就大聲號令道:“塞炮!”
一些士兵跳下馬,掏出木塞和錘子,準備動手把火門封死,遲樹德回頭看了一眼,順軍的騎兵正圍繞著明軍的方陣打轉,不讓他們能過來干涉先頭部隊的行動。
“大人,騎兵!騎兵!”
一個近衛發出大聲的警報,遲樹德張望了一眼,大批頭戴紅羽的明軍騎兵正從明軍帥氣所在的側面繞出來,帶著踏破山河的氣勢向自己這裡衝來。
每一分一秒都很寶貴。
第一騎兵營的營官遲樹德撥轉馬頭向後趕了幾步,在一個被霰彈擊倒的部下屍體邊跳下馬,從他身上摸出了錘子等工具,快步跑向一個無人照顧的大炮。
雖然沒有抬頭去看,但幾千騎兵把大地踏得微微發抖的聲音還是能感覺得到,遲樹德跑到那門大炮邊,把木塞頂在火門上,用力地揮著錘子,把木塞一下下地砸進去,直到它完全沒入其中。
當年還是個木匠的時候,遲樹德和劉宗敏這個鐵匠是鄰居,他們的店面相連,也是通家之好、妻女不避。劉宗敏是個很奇怪的人,他不是農民而是鐵匠,自稱以前從來沒有種過地也沒有任何農民的親戚,可對朝廷的考成法恨之入骨,總說這世道不是好人能存活的日子。
一想到自己的妻子,遲樹德又是一陣陣心疼,這疼讓他痛徹心肺,讓踏不由得發出一聲大吼。
身邊一個部下塞上了另外一門炮,跟著就要離開去塞另外一門,遲樹德衝著那個部下大叫了一聲:“不行,這個不行。”
木塞沒有完全塞進去,還有一截漏在火門外面,如果對方有一個好木匠,像遲樹德一樣好的木匠,就能把這個木塞從火門裡拔出來,這門大炮還是能使用的。
“這不是良善人能活的世道了,跟著李大哥,替天行道,就是死了,也不是窩囊死的。”李自成因為打抱不平被下獄、被遊街示眾後,劉宗敏這樣對遲樹德說道,而他也沒有辜負劉宗敏的義氣和信任,跟著老朋友一起劫出了李自成,跟著李自成、劉宗敏去投了高闖王。
一撥又一撥的官軍來圍剿,在遲樹德的記憶裡很多年就是不停地逃亡,遇到官兵就是跑,跑得慢了的人就都死了,什麼替天行道,完全就是待宰羔羊。只不過總會有新的人加入闖營,跟著高闖王一起造反——其實就是逃命,這世道活不下去的人實在太多了,不投闖也是死路一條,投闖吧,只要跑得夠快,不當那個落在最後被官兵追上的,就還能多活些日子。
遲樹德小心地調整了一下錘子的角度,穩穩地把它砸進了火門,沒有一點留在外面。
在闖營的日子裡,遲樹德也還是幹著木匠的老本行,多少年都不曾被派去前面打仗,平日裡總是修修補補,劉宗敏總說他不是塊殺人的料。
無數的人被官兵追上殺死了,就連高闖王也被追上殺死了,李自成李大哥成了闖王,還是跑,繼續這條沒有止境的逃生之路。
那是崇禎多少年來著?遲樹德記不清具體的日子了,那渾渾噩噩的逃命日子彷彿都一樣,闖營又被追上了,大部分都被官兵殺死了,只剩下十八個人還呆在李自成身邊。
因為目標小了,總算是安定下來了,但是李自成很不滿意,他一天到晚長吁短嘆,總說躲在深山裡不是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