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的躺下兩個鐘頭啦。我看人是不成的了。”說著,就伏在沙發靠背上窸窸窣窣的抬著肩膀哭。
秀姑正待勸她兩句,只見鳳喜在床上將身子一扭,格格的笑將起來。越笑越高聲,閉著眼睛道:“你冤我,一百多萬傢俬,全給我管嗎?只要你再不打我就成。你瞧,打的我這一身傷!”說畢,又哭起來了。沈大娘伸著兩手顛了幾顛道:她就是這樣子笑一陣子,哭一陣子,你瞧是怎麼好?卻在床上答道:“這件事,你別讓人家知道。傳到樊大爺耳朵裡去了,你們是多麼寒磣哪!”說著,她就睜開眼了。看見了秀姑,便由被裡伸出一隻手來,搖了一搖,笑道:“你不是關大姐?見著樊大爺給我問好。你說我對不住他,我快死了,他原諒我年輕不懂事吧!”說著,放聲大哭。秀姑連忙上前,握了她的手,她就將秀姑的手背去擦眼淚。秀姑另用一隻手,隔了被去拍她的脊樑,只說:“樊大爺一定原諒你的,也許來看你呢。”
這裡鳳喜哭著,卻驚動了醫院裡的女看護,連忙走進來道:“你這位姑娘,快出去吧,病人見了客是會受刺激的。”秀姑知道醫院裡規矩,是不應當違抗看護的,就走出病室來了。這一來,她心裡又受一種感觸,覺得人生的緣法,真是有一定的:鳳喜和家樹決裂到這種地步,彼此還有一線牽連。看鳳喜睡在床上,不斷的念著樊大爺。樊大爺哪裡會知道,我給他傳一個信吧。於是就在醫院裡打了一個電話給家樹,請他到中央公園去,有話和他說。家樹接了電話,喜不自勝,約了馬上就來。
當下秀姑吩咐汽車回劉宅,自僱人力車到公園來。到了公園門口,她心裡猛可的想起一樁事:記得在醫院裡伺候父親的時候,曾做了一個夢,夢到和家樹挽了手臂,同在公園裡遊玩。不料今日居然有和他同遊的機會,天下事就是這樣:真事好象是夢;做夢,也有日子會真起來的,我這不是一個例子嗎?只是電話打得太匆促了,只說了到公園來相會,卻忘了說在公園裡一個什麼地方相會。公園裡是這樣的大,到哪裡去找他呢?心裡想著,剛走上大門內的遊廊,這個袮E謎,就給人揭破了。原來家樹就在遊廊總口的矮欄上坐了,他是早在這裡等候呢。他一見秀姑便迎上前來,笑道:“我接了電話,馬上僱了車子就搶著來了。據我猜,你一定還是沒有到的,所以我就在這裡坐著等候。不然公園裡是這樣大,你找我,我又找你,怎麼樣子會面呢?大姑娘真為我受了屈,我十二分不過意,我得請請你,表示一番謝意。”秀姑道:“不瞞你說,我們爺兒倆,就是這個AE?AE?,喜歡管閒事。只要事情辦得痛快,謝不謝,倒是不在乎的。”
兩人說著話,順著遊廊向東走,經過了闊人聚合的“來今雨軒”,復經過了地AE?少人行的故宮外牆。秀姑單獨和一個少年走著,是生AE?破題兒第一遭的事情。在許多人面前,不覺是要低了頭;在不見什麼人的地方,更是要低了頭。自己從來不懂得怕見人,卻不解為了什麼,今天只是心神不寧AE鵠礎M�叩焦�暗暮竺媯�黃鳶厥髁腫酉攏�沂韉潰骸霸謖舛�腋齙胤階���匆豢春苫ò桑俊斃愎帽憒鷯α恕�
在柏林的西犄角上,是一列茶座,茶座外是皇城的寬濠,濠那邊一列蕭疏的宮柳,掩映著一列城牆,尤其是西邊城牆轉角處,城下四五棵高柳,簇擁著一角箭樓,真個如圖畫一般。但是家樹只叫秀姑看荷花,卻沒有叫秀姑看箭樓。秀姑找了一個茶座,在椅子上坐下,看看城濠裡的荷葉,一半都焦黃了,東倒西歪,橫臥在水面,高高兒的挺著一些蓮蓬,伸出荷葉上來,哪裡有朵荷花?家樹也坐下了,就在她對面。茶座上的夥計,送過了茶壺瓜子。家樹斟過了茶,敬過了瓜子,既不知道秀姑有什麼事要商量,自己又不敢亂問,便笑了一笑。秀姑看了一看四周,微笑道:“這地方景緻很好。”家樹道:“景緻很好。”秀姑道:“前幾天我們在什剎海,荷葉還綠著呢。只幾天工夫,這荷葉就殘敗了。”說到這裡,秀姑心裡忽然一驚,這是個敷衍話,不要他疑心我有所指吧,便正色道:“樊先生,我今天和你通電話,並不是我自己有什麼事要和你商量,就是那沈家姑娘,她也很可憐。”家樹哈哈一笑道:大姑娘,你還提她作什麼?可憐不可憐與我有什麼相干!姑道:“她從前做的事,本來有些不對。可是……”家樹將手連搖了幾搖道:“大姑娘既然知道她有些不對,那就行了。自那天先農壇分手以後,我就決定了,再不提到她了。士各有志,何必相強。大姑娘是個很爽快的人,所以我也不要多話。乾脆,今生今世,我不願意再提到她。”
秀姑聽他說得如此決絕,本不便再告訴鳳喜的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