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夜深,讓密斯何一個人到南岸去嗎?”伯和道:“家樹送一送吧。到了前門,正好讓何小姐的車子送你回家。”何麗娜道:“不要緊的,我坐船到漪瀾堂。”陶太太道:“由漪瀾堂到大門口,還有一大截路呢。”她聽說,就默然了。家樹覺得,若是完全不做聲,未免故作痴聾,太對不住人。便道:“不必客氣,還是我來送密斯何過去吧。”伯和突然向上一站,將巴掌連鼓了一陣,笑道:“很好!很好!就是這樣吧。”家樹笑道:“這也用不著鼓掌呀!”伯和未加深辯,和他太太走了。
這裡何麗娜慢慢的站起,正想舉著手要伸一個懶腰,手只略抬了一抬,隨又放下來,望著家樹微笑道:“又要勞你駕一趟。我們不坐船,還走過去,好嗎?”家樹笑著說了一聲隨便當二人再走到東岸時,那槐樹林子,黑鬱郁的。很遠很遠,有一盞電燈,樹葉子映著,也就放出青光來。這樹林下一條寬而且長的道,越發幽深了,要走許多時間,才有兩三個人相遇,所以非常的沉靜。兩人的腳步,一步一步在道上走著。噗噗的腳踏聲,都能聽將出來。在這靜默的境地裡,便彷彿嗅到何麗娜身上的一種衣香,由晚風吹得盪漾著,只在空氣裡跟著人盤旋。走到樹蔭下,揹著燈光處,就是那露椅上,一雙雙的人影掩藏著,同時唧唧遖e遖e的有一種談話聲,在這陰沉沉的夜AE?裡,格外刺耳。離著那露椅遠些,何麗娜就對他笑道:“你看這些人的行為,有什麼感想?”家樹道:“無所謂感想。”何麗娜道:“一人對於眼前的事情,感想或好或壞都可以,決不能一點感想都沒有。”家樹道:“你說是眼前的事嗎?越是眼前的事,越是不能發生什麼感想。AE?如天天吃飯,我們一定有筷子碗的,你見了筷子碗,會發生什麼感想呢?”何麗娜笑道:“你這話有些不近情理,這種事,怎麼能和吃飯的事說成一樣呢?”家樹道:“就怕還夠不上這種程度,若夠得上這種程度,就無論什麼人看到,也不會發生感想了。”何麗娜笑道:“你雖不大說話,說出話來,人家是駁不倒的。你對任何一件事,都是這樣不肯輕易表示態度的嗎?”家樹不覺笑起來了,何麗娜又不便再問,於是復沉寂起來。
二人走過這一道東岸,快要出大門了,走上一道長石橋,橋下的荷葉,重重疊疊,AE?成了一起荷堆,卻不看見一點水。何麗娜忽然站住了腳道:“這裡荷葉太茂盛,且慢點走。”於是靠在橋的石欄杆上,向下望著。這時並沒有月光,由橋上往下看,只是烏壓壓的一起,並看不出什麼意思來。家樹不作聲,也就背對了橋欄杆站立了一會。何麗娜轉過身來道:走吧。但是……樊先生!你今天好象有什麼心事似的。樹嘆了一口長期,不曾答覆她的話。何麗娜以為他有難言之隱,又不便問了。二人出了大門,同上了汽車,還是靜默著。直等汽車快到陶家門首了,何麗娜道:“我只送你到門口,不進去了。你……你……你若有要我幫忙之外,我願儘量的幫忙。”家樹道:“謝謝!”說著,就和她點了一個頭,車子停住,自作別回家去。
這天晚晌,家樹心裡想著:我的事,如何能要麗娜幫忙?她對於我總算很有好感,可是她的富貴AE?盇E人,不能成為同調的。到了次日,想起送何麗娜的東西,因為昨天要去遊北海,匆忙未曾帶走,還放在上房。就叫老媽子搬了出來,僱了一輛人力車,一直就到何宅來。到了門房一問,何小姐還不曾AE?床。家樹一想,既是不曾AE?床,也就不必驚動了。因掏出一張妻子,和帶來的東西,一起都放在門房裡。
家樹剛一轉身,只覺有一陣香AE?AE?鼻而來,看時,有一個短衣漢子,手裡提著白藤小籃子站在身邊。籃子浮面蓋了幾張嫩荷葉,在荷葉下,露出一束一尺多長的花梗來。門房道:“糙花兒!我們這裡天天早上有人上菜市帶回來。沒有花嗎?——誰教你送這個?”那人將荷葉一掀,又是一陣香AE?。籃子裡荷葉託著紅紅白白鮮豔奪目的花朵。那人將一束珊瑚晚香玉,一束玉簪花,拿起來一舉道:“這是送小姐插花AE?的,不算錢。”說畢,卻另提了兩串花起來,一串茉莉花穿的圓球,一串是白蘭花穿的花排子。門房道:“今天你另外送禮了。這要多少錢?”那人道:“今天算三塊錢吧。”說著向門房一笑。家樹在一邊聽了,倒不覺一驚。因問道:“怎麼這樣貴?”那賣花人將家樹看了看,笑道:“先生!你是南方人,你把北京城裡的茉莉花,白蘭花,當南方價錢賣嗎?我是天天上這兒送花,老主顧,不敢多說錢。要在生地方,我還不賣呢。”家樹道:“天天往這兒送花,都是這麼些個價錢嗎?”賣花的道:大概總差不多吧。這兒大小姐很愛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