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推了下去,一直到天色大亮。這也用不著睡覺了,便AE?床洗掃屋子。
在往日,做完了事,便應該聽到隔壁廟裡的木魚唸經聲,自己也就捧了一本經書來作早課。今天卻是事也不曾做完,隔壁的水魚聲已經起來了。也不知道是老和尚今天早課提了前,也不知道是自己做事沒有精神,把時間耽誤了。現在爐子不曾籠著火,水也不曾燒。父親醒過來,洗的喝的會都沒有,今天的早課,只好算了吧。於是定了定神,將茶水燒好,然後才把壽峰叫醒。
壽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笑道:“我老了!怎麼小小的受這麼一點子累,就會睡得這樣死!”秀姑道:“我想了一晚晌,我以為這件事不能含糊過去。我們得寫一封快信給樊先生去吧。”壽峰笑道:“你還說我喜歡管閒事呢,我都沒有想一宿,你怎麼會想一宿呢?想了一宿,就是這麼一句話嗎?你這孩子太沒有出息了。”秀姑臉一紅,便笑道:“我幹嗎想一宿?我也犯不上呀。”壽峰道:“是你自己說的,又不是我說的。我知道犯得上犯不上呢?”秀姑本覺得要寫一封信告訴家樹才對的,而且也要到沈家去看看沈大娘這時究竟取的什麼態度。可是經了父親這一度談話,就不大好意思過問了。
又過了兩天,江老海卻跑來對關壽峰道:“師傅!這事透著破怪,沈家搬走了。我今天走那衚衕裡過身,見那大門閉上,外面貼了召租帖子了。我做生意的時候,和買糖人兒的小孩子一問,據說頭一天一早就搬了。”壽峰道:“這是理之當然,也沒有什麼可怪的。她們不搬走,還等著姓樊的來找她嗎?”江老海道:“她們這樣忘恩負義,師傅得寫一封信告訴那樊先生。”壽峰道:“我早寫了一封信去了。”秀姑在屋子裡聽到,就連忙出來問道:“你寫了信嗎?我怎麼沒有看見你寫哩?”壽峰道:“我這一肚子文字,要寫出這一場事來,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而且也怕寫的不好,人家看不清楚,我是請隔壁老和尚寫的。他寫是寫了,卻笑著對我說:'好管閒事的人,往往就會把閒事管得成了自己的正事。結果,比原來當事人也許更麻煩。'他話是說得有理,但是我怎麼能夠不問哩!老和尚把那信寫得很婉轉,而且還勸了人家一頓。可是這樣失意的事,年輕輕的人遇到,哪是幾句話就可以解勸得了的!也許他也不用回信,過兩天就來了。”江老海道:他來了,我很願和他見見。還短得了到我這裡來嗎!“秀姑道:”這裡寄信到杭州,要幾天到哩?“壽峰笑道:”我沒在郵政局裡幹過事,這個可不知道。“秀姑撅了嘴道:”你這老人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AE?話來,老是給我釘子碰。“壽峰笑道:”我是實話呀!可是照火車走起來說,有四個日子,到了杭州了。“
當下秀姑走回房去,默計了一會兒日期:大概信去四天,動身四天,再耽誤兩天,有十天總可以到京了。現在信去幾天,一個星期內外,必然是來的。那個時候,看他是什麼態度?難道他還能象以前那種樣子對人嗎?秀姑心裡有了這樣一個問題,就不住的盤算,尤其是每日晚晌,幾乎閤眼就會想到這件事上來。AE?先幾天,每日還是照常的唸經,到了七八天頭上,心裡只管亂起來,竟按捺不下心事去唸經。心想不要得罪了佛爺,索性拋開一邊,不要作幌子吧。關壽峰看到,便笑道:“你也膩了嗎?年輕人學佛唸經,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呀!”秀姑道:“我哪是膩了?我是這兩天心裡有點不舒服,把經擱下了。從明天氣,我還是照常念起來的。”秀姑說了,便緊記在心上。
到了次日,秀姑把屋子打掃完畢,將小檀香爐取來放在桌上,用小匙子挑了一小匙檀香末放在爐子裡,點著了,剛剛要進自己屋子去,要去拿一本佛經出來,偶一回頭,只見簾子外一個穿白色長衫的人影子一閃,接上那人咳嗽了一聲,秀姑忙在窗紙的破窟窿內向外一看,雖不曾看到那人的面孔,只就那身材言,已可證明是樊家樹無疑了。一失神,便不由嚷起來道:“果然是樊先生來了!”壽峰在屋子裡聽到,迎了出去,便握著家樹的手,一路走進來。秀姑站在內房門口,忘了自己是要進屋去拿什麼東西的了。便道:“樊先生來了!今天到的嗎?”說著話時,看樊家樹雖然風度依舊,可是臉上微微泛出一層焦黃之色,兩道眉峰都將峰尖緊束著。當秀姑問話時候,他雖然向著人一笑,可是那兩道眉毛,依然緊緊的皺將起來,答應著道:“今天早上到的。大姑娘好!”秀姑一時也想不AE?用什麼話來安慰人家,只得報之以笑。
當下壽峰讓家樹坐下,先道:“老弟!你不要灰心,人生在世,就如做夢一般。早也是醒,遲也是醒,天下無百年不散的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