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贊成道:“吃素我也贊成,那是很衛生的呀。”何麗娜見他並不問所以然,也只得算了。
一時飯畢,女僕送來手巾,又收了碗筷。此刻,桌上單剩兩支紅燭。何麗娜和家樹對面在沙發上坐下,各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玫瑰茶,慢慢呷著。何麗娜望了茶几上的一盆紅梅,問道:“你以為我吃素是為了衛生嗎?你都不知道,別人就更不知道了。”家樹停了一停,才“哦”了一聲道:“是了,密斯何現在學佛了。一個在黃金時代的青年,為什麼這樣消極呢?”何麗娜抿嘴一笑,放下了茶杯,因走到屋旁話匣子邊,開了匣子,一面在一個櫥屜裡取出話起來放上,一面笑道:為什麼呢,你難道一點不明白嗎?子,一唱起來,卻是一段《黛玉悲秋》的大鼓書。家樹一聽到那“清清冷冷的瀟湘院,一陣陣的西風吹動了綠紗窗”,不覺手上的茶杯子向下一落,“啊呀”了一聲。所幸落在地毯上,沒有打碎,只AE?出去了一杯熱茶。何麗娜將話匣子停住,連問:“怎麼了?”家樹從從容容撿AE?茶杯來,笑道:“我怕這AE嗔溝牡髯印��焙衛瞿刃Φ潰骸澳敲矗�一灰歡文惆��陌傘!彼底牛�慊渙艘徽牌拮恿恕�
原來那妻子有一大段道白,有一句是“你們就對著這紅燭磕三個頭”,這正是《能仁寺》十三妹的一段。家樹一聽,忽然記AE?那晚聽戲的事,不覺一笑道:“密斯何,你好記性!”何麗娜關了話匣子站到家樹面前,笑道:“你的記性也不壞……”只這一句,啪的一聲窗戶大開,卻有一束鮮花,由外面拋了進來。家樹走上前,撿起來一看,花上有一個小紅綢條,上面寫了一行字道:“關秀姑鞠躬敬賀。”連忙向窗外看時,大雪初停,月亮照在積雪上,白茫茫一起乾坤,皓潔無痕,哪裡有什麼人影?家樹忽然心裡一動,覺得萬分對秀姑不住,一時萬感交集,猛然的墜下幾點淚來。
何麗娜因窗子開了,吹進一絲寒風,將燭光吹得閃了兩閃,連忙將窗子關了,隨手接過那一束花來。家樹手上卻抽下了一支白色的菊花拿著,兀自揹著燈光,向窗子立著。何麗娜將花上的綢條看了一看,笑道:“你瞧,關家大姑娘,給我們開這大的玩笑!”家樹依然背立著,並不言語。何麗娜道:她這樣來去如飛的人,哪裡會讓你看到,你還呆望了做什麼?“家樹道:”眼睛裡面,吹了兩粒沙子進去了。“說著,用手絹擦了眼睛,迴轉頭來。何麗娜一想,到處都讓雪蓋著,哪裡來的風沙?笑道:”眼睛和愛情一樣,裡面摻不得一粒沙子的。你說是不是?“說著,眉毛一揚,兩個酒窩兒一旋,望了家樹。
家樹呆呆的站著,左手拿了那支菊花,右手用大拇指食指,只管拈那花乾兒。半晌,微微笑了一笑。
正是:
畢竟人間色相空,
伯勞燕子各西東。
可憐無限難言隱,
只在捻花一笑中。
然而何麗娜哪裡會知道這一笑命意的曲折,就一伸手,將紫色的窗幔,掩了玻璃窗,免得家樹再向外看。那屋裡的燈光,將一雙人影,便照著印在紫幔上。窗外天上那一輪寒月,冷清清的,孤單單的,在這樣冰天雪地中,照到這樣春飄蕩漾的屋子,有這風光旖旎的雙影,也未免含著羨慕的微笑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