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讀完了,支書在搓著手,說:幾時去?姓焦的說:現在就走。支書說:那我回去給老婆說一聲。姓黎的說:不用啦!支書就跟著他們走了。走到院子中間,回頭看了看站在老公房臺階上的人。霸槽說:看啥呀,是不是還想找一個給你陪伴的?!臺階上的人騷動了一下,有人從臺階上要跳下來,但衣襟又被另外的人拉住了。院門口呼嗤鑽進一隻狗,嘴裡的舌頭掉出多長,霸槽他們往出走,它往裡鑽,霸槽從姓黎的身上卸下槍,就給狗了一槍托,狗一下子趴在院門口不再呼嗤了,霸槽大聲地罵:好狗不擋路!
狗尿苔攪尿窖池子攪到灶火家,灶火和本來在門口說話,灶火說:說鬼話吧,天布是民兵連長都沒槍,他霸槽有槍?本來說:就是背了槍,真槍!灶火說:他是從哪兒弄的槍,鎮咱呀?狗日的,他手裡有槍啦!就燥了,指著狗尿苔說:你還攪,攪得臭不臭,那是個人又不是雞呀貓呀的就掉進去了?!狗尿苔也就不攪了,問:誰有槍啦?
狗尿苔明知故問。他聽出來是霸槽和別人背了槍回了村,心裡也是咯噔一下,上一次霸槽拿回了炸藥,嚇得紅大刀緊張了一陣,灶火的手就那麼炸了,現在霸槽又揹回了槍!不管怎樣,狗尿苔越來越佩服了霸槽,真是能折騰也會折騰的人麼,天布、磨子,還有這個灶火行嗎,不行。狗尿苔伸出了大拇指,又伸出了小拇指,在小拇指上呸了一口。灶火手又指過來了,雖然再不攀吊在脖子上,指過來的還是一個白紗布包。
灶火說:你呸的啥?!
狗尿苔說:我嘴幹。
灶火罵了:是×幹!
灶火不攆狗尿苔,狗尿苔也要走呀,他想去看看霸槽揹回來的是杆什麼槍?民兵訓練時他就乞求過也能放一槍,天布不讓放,這回乞求霸槽,說不定霸槽會同意哩。狗尿苔順著橫巷就往窯神廟去,但是,就在三岔巷的藥樹底下,猛地剎住了腳,又急忙隱身在藥樹身後,因為他看見霸槽一夥人從巷道往西走,霸槽背了一杆長槍,太陽在槍管上跳躍,使他看不清槍管多長,而在他們前面的是支書,已經不再披著那件黑布褂子,是緊緊地穿在身上的,胳膊上戴著黑袖筒,頭上的汗也在太陽下閃著亮。狗尿苔從三岔巷往北跑,跑出窄巷了又順著北邊塄畔跑回自家院子,婆在院門口抱柴禾,他一下子把婆推進院,就把院門關了。婆說:狼攆哩!他給婆說:把支書拉走了!婆說:咋又被拉走了,這回是紅大刀拉走的?他說:還是霸槽,還帶了槍,他們拉走支書還能不來拉你?婆說:到底咋回事,咋回事?狗尿苔沒有給婆說,把婆推進上房,把上房門鎖了,再出來鎖了院門,把鑰匙攥在手裡,蹴在門口。
狗尿苔在設想對策:如果有人來叫婆了,就要說不知道婆到哪兒去了,他也是才回來的,回來尋不著院門的鑰匙。但是,人家不信,要搜他的身咋辦?狗尿苔便把鑰匙藏在了院牆頭的瓦縫裡。藏好了,又想:人家用別人家的鑰匙來開門了又咋辦?狗尿苔在地上尋柴棍兒,要把柴棍兒塞進鎖孔裡,讓任何鑰匙都無法捅開,直到他們不尋婆了,寧願再把鎖砸了換個新的。剛尋了個柴棍兒,跟後從巷子那頭進來,跟後現在是霸槽跟前的人了,是不是就來叫走婆的?狗尿苔急忙把柴棍兒塞進鎖孔,然後就抱著頭坐下來。他坐下來是假裝著他開不了門,而抱著頭卻是他不敢看跟後,但是,眼睛不看跟後,耳朵在動著,而且渾身都似乎長了耳朵,耳朵全在動,逮聽著跟後的任何聲響。
跟後走近了,沒有說話,擰著狗尿苔會動的耳朵。
狗尿苔把手從頭上取下來,他看著跟後,跟後的頭剃得青光,冒著汗,那汗不是水,是油,一顆一顆粘在那裡。狗尿苔突然說道:你咋沒基?
跟後說:去哪兒?
狗尿苔:跟霸槽呀!
跟後說:水皮和禿子金跟著,我就不去了。
狗尿苔說:那他要屙屎呀咋辦?
跟後這才明白狗尿苔奚落他,就恨恨地又擰狗尿苔耳朵,說:你婆呢?
狗尿苔立即站起來,問著跟後找婆幹啥呀,他準備好了,一旦跟後說拉走婆,他就說婆不在,他回來院門就鎖著,而且鎖孔裡讓哪個狗日的塞了柴棍兒。但是,跟後卻說娃他媽病了,要婆過去看看。狗尿苔一下子心鬆了,重新坐在了地上。
狗尿苔說:娃他媽病了?唉,好長日子也沒去看娃了。
跟後說:瞎婆娘病的不是時候!
狗尿苔說:我婆不在呀,是不是請善人,善人說病靈哩。
狗尿苔害怕著婆在屋裡聽到跟後媳婦病了又跑出來要去看,就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