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貨,水皮媽卻說她家的貓那是革命哩,天生就舉了個榔頭。鎖子說是水皮家的貓,天布立即說:還尋不到吃的哩,把它殺了!當下幾個人就撲過去逮貓,逮不住。灶火說:往屋裡攆,別讓跳過牆跑了。把貓攆進屋,關了門,貓鑽到屋角,用揹簍去扣,沒扣住,貓跳上了桌子,竟然後爪直立起來往屋樑上看,磨子說:它要從柱子上爬上去!天布抓起一個矮板凳哐哨砸了過去,貓倒在了桌子下,矮板凳的腿斷了一條,但鎖子把貓逮住了。
貓的頭破了一個洞,往下流血,仍齜牙咧嘴,四個爪子亂抓。鎖子雙手死死握著貓腰,害怕爪子抓到自己臉,而胸前的衣服卻被抓爛了,喊:快來替我!誰也不敢到跟前去,去了也不知怎麼下手。灶火說:你能弄個毬!手握緊,往牆上摔,往牆上摔呀!貓卻四爪摟抱了鎖子的胳膊,而尾巴像棍子一樣戳鎖子的臉,鎖子無法往牆上摔。天布就開始解褲帶,又讓磨子也解褲帶,他們的褲帶都是麻條擰成的指頭粗的繩子,連結起來了,天布便挽一個圈,過來套在了貓的脖子上,說:慌髁哩,有啥慌的,鎖子你拽那頭,勒死它狗日的!
繩子拽直了,貓鬆開了四個爪子,鎖子坐在了凳子上喘氣,看著貓在半空中掙扎,天布說:往口裡灌水,它有九條命哩,灌一口水就真死了。灶火從牛圈棚的牛槽裡舀了一缸子水給貓灌了,貓往出噴水,噴著噴著,就不噴了,只咕嘟咕嘟響,接著頭不動了。
52
第二天早上,水皮媽滿村裡找貓,在打麥場畔遇著杏開,杏開端了一碗麵粉,小心翼翼走,就問:做啥好吃的呀?杏開說:包餃子呀。水皮媽說:哦,昨日中午霸槽就說他口寡得很……敢情是他生日?讓我算算,霸槽是秋季生的,今日是……。杏開說:別信嘴胡說,是給六升送的,他病重了,想吃餃子,我送一碗麵粉去。水皮媽說:病重了?快收秋呀,能不能吃上新包穀?吃不上也好,病了這些年了,人一走,他不受罪了,他老婆也解脫了。杏開說:你咋說這話?水皮媽說:話不中聽,但是實話麼。杏開就端了麵粉要走,水皮媽說:不說了,不說了,幾時我也去看看他。杏開,你見我家貓了沒,就是翹尾巴的黑貓,可不敢丟了。杏開說:丟不了!水皮媽說:丟不了咋沒見呀?杏開說:可能變老虎了!
到了中午,水皮媽在狗尿苔家的巷口杜仲樹上發現了貓皮。貓皮是被釘在樹上的,水皮媽就疑心這是狗尿苔把貓殺了吃貓肉,便端直來尋狗尿苔。狗尿苔發誓不是他殺的,水皮媽不信,婆也出去給她解釋,她還不聽,婆拉著狗尿苔回到院裡,水皮媽倒坐在院門口的石頭上罵。
水皮媽罵的時候,六升正在炕上吃餃子,杏開拿來的麵粉給他包了一碗餃子,他只吃了兩個就不吃了,要睡去,卻睡不著,巷道里水皮媽罵得不歇氣。他說:誰身體這好的,罵得兇?家裡人說是水皮媽,她家的貓被人殺的吃了,她認定是狗尿苔乾的。六升的老婆就拿了兩疙瘩棉花給六升耳朵裡塞,罵聲卻停了。六升說:她歇下了。自己也閉了眼睛,面朝炕牆睡去。但是,罵聲又起來了,六升說:這婆娘!就昏過去。
六升昏過去後,眾人連喚帶掐人中,好不容易才緩醒了過來,他兒子磨眼提了根棍來攆水皮媽,水皮媽這才不罵了,離開狗尿苔的院門口,氣還沒出完,拿了石頭砸杜仲樹,把樹身砸了五六個坑兒。
旁邊人說:石頭能砸斷樹?要不要斧頭?
水皮媽說:看我笑話得是?我知道有人幸災樂禍哩!
當然有人幸災樂禍,天布、磨子、灶火就在老公房裡笑哩。他們在廁所里拉出了吃過貓肉的糞便,說貓肉是酸的,放出的屁有酸臭,拉出的屎也酸臭。但他們沒有出來替狗尿苔平反,想著仍是怎樣整治水皮。於是,想出了借六升的病情惡化,把姓朱的人家都拉緊在一塊,這辦法支書以前老採用過,磨子就出來承頭,在村裡招呼:一個朱字掰不開兩半,六升既然病成那樣,姓朱的都應該去關心啦。六升病的時間長,家裡困難,要去看望就湊份子,一家出一兩塊錢,送上錢實惠些。很快,姓朱的人家就湊齊了一百零四元錢,唯獨水皮媽沒掏錢,天布就派老順去找水皮媽,水皮媽說:以前誰病了都沒湊份子的,六升真不行啦?
老順說:是不行啦。
水皮媽說:都不行了,還給他錢幹啥呀?
老順說:這話是你說的?都是姓朱的,你們還是本家子,比我還親近哩。
水皮媽說:啥姓朱不姓朱的,有人恨不得把我娘倆掐死哩!
老順說:那你是不想出這份錢呀?!水皮媽說:水皮回來了我讓他去給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