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略略放鬆下來,便想起一件事:“竟是差點忘了,上一次借了唐姑娘的傘還沒有還回去呢是不是該去還了?”
若是借了別人的油傘,沈傲倒是並不在意,一柄傘罷了,又不是多值錢稀罕的物事,但是他很清楚唐家的家境,心知以唐家的實力,只怕等到雨天,再沒有多餘的油傘用了。
這樣一想,便覺得油傘非還不可;恰好那趙伯驌也提著筆墨、食盒出來,見了沈傲,便踱步過來道:“沈兄考得如何?”
沈傲微微一笑:“尚可。”
趙伯驌扯出一絲倨傲的笑意,道:“我也考得尚可。”
“我又沒問你考得怎麼樣,你不打自招做什麼?”沈傲心裡頗有微詞,面子上還是呵呵一笑道:“宮廷畫本就是趙兄的強項,譬如令禳先生,便一直以宮廷山水畫見長的,趙兄的這句尚可就太謙虛了;在下還有急事,先告辭。”
說著,沈傲飛也似的走了,趙伯驌仔細回味沈傲那番話,很快便品出滋味了;不對啊,這傢伙的意思不就是說本公子不善畫荒郊野外嗎?這一點倒是戳到了趙伯驌的痛處,趙家三父子因是宗室子弟,按律是不允許離開京城的,因此所繪畫的景物,大多都以汴京為主,若教他們畫江南的小橋流水、蜀中的名川大山,那當真是為難了他們。
趙伯驌憤憤不已,心裡情不自禁地想:“哼,等貼了榜出來,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沈傲先回了一趟國公府,恰好便看到鄧龍手提著朴刀在前院練刀,一柄朴刀舞的虎虎生風,端是厲害無比,遠處幾個小丫頭竊笑而過,這傢伙愈發精神,竟是連連翻了幾個地滾,口裡呀呀直吼,風騷得很。
這貼身保鏢也算是閒來無事,沈傲的風頭過去,鄧龍便想回殿前司去,可惜指揮使大人卻又將他打發回來,三六不靠,心裡頗為鬱悶,堂堂一禁軍虞侯,如今感覺自己一下子沒了編制,整日呆在公府裡,抑鬱可想而知;好在府裡頭略有姿色的丫頭不少,他端正心態,便一心賣弄風騷了。
沈傲悄悄繞過去,回屋拿了油傘,又拿了幾張錢引溜出府去,買了些乾果、蜜餞,便興沖沖地去唐大人家了。
仍舊到了這庭院,叫了門,唐嚴便出來,見是沈傲,臉色略略帶笑:“沈傲,考得如何?進來吧!”
沈傲進去,執弟子禮道:“剛剛考完,今日特來還油傘的。”
“油傘?什麼油傘?”唐嚴接過沈傲的油傘,道:“老夫為何不知?”
沈傲便將上一次的經過說出來,唐嚴聽罷,頓時遐想萬千,擺出一副金剛怒目的模樣道:“你這小子,為何不早說,走,進去喝茶。”
沈傲進去,將乾果、蜜餞放下,唐嚴倒是不說什麼,這個時代,師生的關係就如父子,送些小禮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唐嚴便去隔間叫唐夫人燒茶,沈傲清楚地聽到唐夫人的聲音,道:“那個沈傲?哦,是了,茉兒確是借了傘給他,這沈傲模樣兒周正,學問也很好,人也不錯,死鬼,你過來,我有事和你商量。”
接著聲音就變得小了,微不可聞。
“在說什麼悄悄話?”沈傲苦笑,危襟正坐,知道接下來的話是不能再聽了。
隔壁廂房裡,不多時,便傳來唐嚴的聲音,先是驚訝的說了一句‘呀’,接著又是疑惑的‘咦’了一聲,再之後似是在沉思發出‘嗯’的聲響,到了最後,又好像是有些為難,就聽到唐夫人氣勢洶洶地道:“你這死鬼,這種事有什麼好想的,他是你的學生,有什麼打緊的,依我看……”
唐嚴的聲音急促促地打斷她道:“你小點聲,你小點聲,生怕別人聽不到嗎?”
唐夫人後面的話聲音又變得低落蚊吟了……
再後來,便是唐茉兒的聲音:“爹孃,你們在說什麼?”
唐夫人立即噤聲,傳來唐嚴的聲音道:“咳咳……沒說什麼,沒說什麼,是沈傲來還傘了,我和你母親要煮茶,去煮茶。”
唐茉兒蹙著眉自隔壁廂房過來,見到沈傲,便落落大方地道:“沈公子今日畫考考得如何了?”
沈傲心裡默唸:“該死,不對勁,唐大人似乎是想把他女兒塞給我好尷尬啊不知唐茉兒知道不知道?”
沈傲抬眸,見唐茉兒神情舉止自然,心裡便想唐茉兒應當不知情,他連忙危襟正坐道:“畫考和尋常考試不同,好不好,只有考官才能評判。”
唐茉兒笑了笑:“公子經義考得了第一,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呢咦,你是來還油傘的?一柄油傘,又算得了什麼,也值得公子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