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業徹底被人葬送掉,既然如此……”他推下桌上的茶盞,茶盞砰地一聲落地,濺射出無數碎片,他才慢吞吞地道:“那就讓他去死吧!”
崔簡的聲音既激動,又有一種刻意壓制的嘶啞,他在廳中踱步,這個時候語速變得極快:“立即知會海壇山那邊,事不宜遲,再晚就可能會透出訊息出去,明夜就動手,戲要演足,一定要裝出一副海賊襲港的樣子,我崔家在碼頭的幾個貨棧,故意放些貨物過去,告訴他們,讓他們搶一下,要讓整個泉州都知道,我崔家也是海賊襲港的受害者。還有……這件事還要知會一下胡海胡大人,張公公,這個就要勞煩你一趟。還有,大家回去之後要若無其事,我今日把話放在這裡,若是誰心疼碼頭處貨棧裡的貨物,連夜去轉移貨物,便是和我崔家為敵,到時候治你一個勾結海賊的罪。”
眾人紛紛道:“不敢,崔兄放心,我等又不是不曉事的人,今天把貨挪走,這不是告訴別人,自個兒事先知道海賊要來襲港嗎?”
崔簡頜首點頭道:“就是這個意思,咱們能不能保全,最緊要的就是不要露出破綻,那姓沈的簡在帝心,這聖眷是恆古未有,事情敗露,只怕下一刻就是禁軍出動圍剿泉州了,到時候就是雞犬不留。”
張公公打了個冷戰,他其實早預料到會有那樣的後果,只是這個時候經崔簡說出來,卻也覺得有點兒後怕,忍不住道:“誰要是把事兒玩砸了,禁軍不來圍剿,雜家也先殺了他。”
眾人當然不敢說什麼,也知道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已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整個泉州,仍舊是熙熙攘攘,海商、番商來往不斷,那碼頭處堆積的貨物將貨棧堆的滿滿的,腳伕來往在棧橋上裝卸貨物,更遠處,便是波光粼粼的大海,一艘艘商船停泊在海面上,各色帆布一葉葉的看不到盡頭。
幾個穿著常服的校尉手裡拿著紙筆,在碼頭各處開始繪圖,測繪是校尉的基本功,雖說這時候測繪出來的圖紙並不準確,可是畫出來也八九不離十了。他們畫起來很認真,詳詳盡盡,有時候還要拿出木尺來計算一下,標上大致的資料。
只是他們不知道,在他們的身後,早就有人盯梢,都是一些穿著青衫腳伕打扮的漢子,在那遠處的望遠樓,一個文士打算的中年正坐著喝茶,他有一撇漂亮的山羊鬍子,臉色有點兒蒼白,有點兒弱不禁風,不知道的,還當是個書生。坐了一會,有個青衫漢子匆匆過來:“趙主事……”
“查清楚了嗎?”
“大致也差不多了,只知道那些人從那客棧出來,便分散到各碼頭寫些什麼,弟兄們想過去看看,也看不清,好像寫的不是字,小人在大食商人那裡倒是看過這種標記,猜得不錯的話,這些人或許是在記錄貨物的吞吐。”
這趙主事輕輕地將手掌放在桌案上,道:“是了,姓沈的要查稅,當然要記清這個,這個時候先把大致的賬目記下,到時候肯定是要借這個發難的。”他淡淡一笑道:“由著他們去記吧,不要理會,也不要阻攔,叫個人回府去給老爺回個話,交代一下就成了。”
青衫的漢子領了命,拱手就走;這趙主事仍舊喝茶,目光眺望著遠處的點點白帆,忍不住喃喃道:“這樣的泉州多好,姓沈的太不識相了,到時候少不得要折騰一下,可惜,可惜。”
第507章 海盜襲城
梁信只是個廂軍虞侯,他這個差事實在不太緊要,既不受上頭器重,又沒有家底支撐,所以這個虞侯足足做了七年,原地踏步是肯定的。
泉州的港口有十幾處之多,分佈在三個海灣,一入夜裡,站在岸邊便有潮水轟鳴,聽得振聾發聵;今日雖然海上無風,可是在這棧橋上值夜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七八個廂軍懶洋洋地縮在棧橋上,那潮水漫過來又褪下去,遠處是泉州的燈塔,足足有數十丈高,熊熊火焰搖曳燃燒,讓人生出些許暖意。
梁信低聲咒罵了幾句,從腰間取來個酒葫蘆,搖了搖,嘆了口氣,向身邊的廂軍問:“誰還有酒,勻兩口給我。”
眾人都是搖頭,其中一個道:“大人,前幾日不是嚴令守夜的喝酒嗎?弟兄們不敢帶。”
梁信氣呼呼地道:“他們是吃飽了撐著,做官的夜裡摟著婆娘睡當然不用喝酒,我們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守個一夜,沒酒還要讓人活不?”
發了幾句牢騷,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便在棧橋上坐下,倚著木樁打了個盹,等他迷迷濛濛醒來的時候便聽到有個廂軍在叫他:“虞侯……虞侯……快看看。”
梁信大怒:“窮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