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奪爵位、廢為庶人就是讓沈傲失去一切,至於發配三千里就是害怕沈傲留在汴京遲早有翻盤的可能,而永不敘用不過是在這懲治上再加一道保險。這四句話,李邦彥早已斟酌已久,沈傲畢竟也是皇親國戚,又是西夏攝政王,殺是不能殺的,他之所以喊打喊殺,無非是漫天要價而已。
趙佶默然無語。
沈傲卻是冷笑道:“可要本王殺的是奸賊呢?”
李邦彥正色道:“那麼平西王又是大功一件,可喜可賀。”
正在這個時候,鄭楚齜牙裂目地站出班來,大喝道:“誰是奸賊?平西王,你也太放肆了吧,殺我家父,又汙衊為賊,我與你不共戴天!”說罷又噗通跪地,朝向趙佶慟哭道:“陛下,家父是皇親國戚,更是陛下欽賜的國公,沈傲汙衊家父是賊,置陛下何地?微臣懇請陛下嚴懲沈傲,以還家父清白。”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有許多人站出了班來,這些人或許與鄭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有的更是李邦彥的門生故吏,竟有數十上百人之多,一齊跪倒,轟然道:“請陛下嚴懲平西王,以儆效尤。”
有人高聲道:“陛下,平西王放肆到這個地步,已是曠古未有,陛下若在姑息,置我大宋祖宗之法於何地?”
坐在金殿上的趙佶還在猶豫,不殺沈傲是他的底線,可是廢為庶人,發配三千里也著實重了一些,可是不處置,又不好交代,遲疑著正要點頭。
可是這時候,殿堂中已經有人開始相互交換眼神了,沈傲朝曾文看了一眼,曾文會意地點頭,隨即慨然而出,朗聲道:“微臣有事要奏。”
趙佶回過神來,看了曾文一眼,暫時擱下處置的事,道:“曾愛卿但說無妨。”
曾文拿出一本舊書來,道:“臣要彈劾文仙芝不法事,宣和二年,文仙芝在太原與鄭家同流合汙,收取鄭家賄賂,共計十七萬貫,往後每年都有這個數目,除此之外,太原知府等官員也都收受過鄭家的禮物。宣和六年的時候,鄭家在太原的商鋪因以次充好,惹惱了城中百姓,數百人擁堵了鄭家的商鋪,是文仙芝以刁民滋事為由,調兵彈壓,打死打傷數十人。臣為此派人走訪過被打傷的幾戶受害的民戶,可以當做人證。除此之外,太原大都督府幾個主事也都由臣派人請來了汴京,可以作證。這裡是從太原大都督府抄沒來的賬簿,請陛下察之。”
說罷,曾文將雙手高高拱起賬簿,雙膝跪地。
李邦彥早就預料舊黨之人不會善罷甘休,原以為會先從鄭國公在太原的囤貨居其入手,可是沒曾想到,居然是先從鄭家與文仙芝的關係入手,且人證物證都帶來了。他略略一想,漸漸也鎮定下來,看來這平西王確實早有準備,不說那些帶回汴京的文家主事,就是這賬簿,只怕也是此前抄來的。
楊戩已經走下金殿,將曾文的賬簿收了,送回御案前,趙佶隨手翻了幾頁,便對身側的楊戩道:“好好收著。”說罷向鄭楚道:“這件事,你知道嗎?”
鄭楚止住了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只好道:“微臣不知。”
趙佶淡淡地道:“是沒有還是不知?”
人證物證都在,想抵賴都不行,鄭楚無奈道:“不知。”
趙佶哂然一笑,道:“這麼說,就是有了。鄭家是皇親國戚,給一個都督送賄賂,這倒是新鮮事。”
鄭楚告饒道:“陛下恕罪,實在……實在……”
趙佶打斷他道:“你不必強辯了,你既然不知道就罷了。”
其實一個賄賂,倒也算不得什麼大罪,不過這賄賂,卻恰好證明了鄭家與文仙芝的聯絡,要想翻盤,這本賬簿自然遠遠不夠,卻又是一個極好的切入點,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頭。
這時候,十幾個言官一道站出來,齊聲道:“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趙佶見了這陣仗,突然預感到事情可能要有轉變,便耐著性子道:“一個一個說。”
十幾個言官毫無例外,都是彈劾文仙芝和鄭克,如放縱家人不法,如揮金如土,甚至是一些道德問題。
這些罪狀,可謂是不痛不癢,說缺德可以,但是說有罪,卻還差了些,可是聽到這些,趙佶還是忍不住皺眉,顯得很是不悅。
珠簾之後的太后,這時候臉都黑了下去,朝身邊的敬德道:“這文仙芝原來這麼不是東西,這般大的年紀,居然還搶婚,他當太原是他家的嗎?”
敬德低低一笑,道:“太原大都督比不得其他牧守,上馬管軍,下馬牧民,這太原上下,他要做什麼,誰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