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個小過罷了,童貫之所以如此,便是輕輕打沈傲一下,以示三邊和沈傲之間並無瓜葛,否則這麼多邊將站出來為平西王說話,天家會怎麼看?這種事鬧個不好,反而會幫了鄭家一把,所以狠狠地痛打鄭家這落水狗的同時,也要說幾句平西王的不是才是正理。
童貫呆坐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後日便是御審,要做的事還多得很,這時天雖然黑了,他卻換了出行的紫金服,吩咐人道:“備馬,去衛郡公府上。”
慘淡的月色之下,衛郡公府顯得格外的幽靜,比鄰衛郡公府邸的,是一座座高官顯要的住宅,夜雖然黑了,可是隨著御審之期的到來,各家的主人都在做著準備,這一場非此即彼的遊戲裡,有人想高升,有人想穩固地位,有人想巴結朝中的大鱷,有人要洩私憤,有人要報公仇,趁著這山雨欲來的節骨眼,想明哲保身是不成的,你不搞掉別人,別人就要來弄死你。所以與之前的安寧不同,這時候,各家的府邸門前都是熱鬧無比,就比如這衛郡公,從天黑到現在,足足兩個時辰,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有賓客上門,賓客們或以子侄禮,或以師生禮,或以下官禮一個個求見,進了這幽深的大門,便立即由人提著燈籠引著到一處靜謐的小廳裡去,所談的話也不多,大家都是聰明人,來的人直接拿出奏疏,請衛郡公過目一下,明面上是請郡公提點,其實就是投誠,告訴郡公,下官願效犬馬之勞。
這些奏疏,有彈劾鄭家,有彈劾李邦彥,有彈劾懷州商賈,正如一隻臭蛋上,已經圍滿了蒼蠅,誰也不見得比誰乾淨,後天這個時候,就是大家揭醜的時候,看誰的醜事多,看誰的臉皮厚。
石英深諳這裡頭的道理,所以對每一個都是極盡優渥的對待,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真正的死黨,這個時候反而不會來,大家一個眼神,一個風聲,就立即知道該怎麼辦,該怎麼通氣,又怎麼死死攀咬。而來的人,大多都是牆頭草,今日他投靠你,為你做馬前卒,過了幾天,或許就與你不共戴天了。在這節骨眼上,自然是拉攏的人越多越好,元祐黨爭以來,朝廷結黨已經是公開化的事,誰的聲勢大,誰的人多,往往能佔住先機。其實說的再直白一些,這與潑皮街頭廝殺並沒什麼不同,只不過讀書人捉筆為刀,潑皮們拿刀對砍,都是血濺五步,誰也不比誰客氣一點。
到了三更的時候,一輛馬車飛快的到了郡公府,來的人居然是太原城的邊軍,足足有幾十個之多,一個個穿著戎裝,按著腰間的刀柄,為首一個是一名虞侯,這虞侯風塵僕僕的從馬上跳下來,隨即在這府前的石階下,朝門人行了個禮,道:“衛郡公可在府上?請小哥通報一聲,就說我等奉梁都督之命,遵照平西王的意思,把東西送來了。”
他一句話攘括了兩個大人物,門人當然不敢怠慢,尤其是涉及到平西王,更不能草率,連忙道:“軍爺少待。”飛快地進去通報。
接著幾十個郡公府的護衛出來,請這些太原邊軍將馬車趕進府去,那為首的虞侯則由人領著到了一處書房,書房裡石英危襟正坐,他比一年前又蒼老了幾分,雙鬢上生出斑斑白髮,眼袋鬆垮,顯然已經有幾天沒有睡過好覺,唯有那一雙眼眸,卻顯得無比的精厲,只淡淡的掃了這虞侯一眼,才收回眼中的銳氣,淡淡地道:“是梁建梁都督叫你來的?”
虞侯單膝跪地,朗聲道:“正是,梁都督說,平西王回汴京之前曾經吩咐過,一定要帶一樣東西回來,有了這樣東西,鄭家必死無疑,因此特命末將提點軍馬沿途押送,總算是幸不辱命,在御審之前趕來了,請衛郡公收下。”
石英不禁道:“是什麼東西?”
這虞侯猶豫了一下,只是道:“梁都督說,這是一件神兵利器,有了它,足以斬下鄭家一百二十七口的人頭。”
石英頜首點頭,道:“你暫時先歇了吧,老夫知道了。”
虞侯訕訕道:“末將明日就要返回太原去,公爺能否給末將開個條子?就說東西已經收到,也讓末將回去有個交代才好。”
石英呵呵一笑,道:“這般小心謹慎,看來當真是一件寶貝了。”他從書桌上取了一張信箋,運筆隨手寫了一封書信,摺好之後放入信筒,又叫人打上火漆,交給這虞侯道:“這一趟辛苦,若是平西王能平安無恙,你也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少不得給你續個功勞。”
虞侯道:“末將能為平西王殿下做事,已是榮幸萬分,哪裡敢要賞?”他說得居然一點客套的意思都沒有,完全出自於真心,不說平西王大破女真鐵騎,至少在中下幾軍官中成為頂禮膜拜的物件,便是在太原做的事,也足夠讓人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