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半生都在南北迴歸線之間生活、作戰、走路。他早已習慣了熱帶的雨、霧、 泥濘、竹林、雨林和千奇百怪的異域情調。
細 雨濛濛。叢林伸到路邊,不時有樹枝掛住他的雨披。麥克阿瑟感到惱火。他惱火這些爛泥和叢林,也惱火那些死拼到底的日本人。除此之外,他的心還受了傷害。就是在今天,在地球的另一邊,他的前中校副官、德懷特·艾森豪威爾將軍一舉踏上了法國海岸。所有應該給他的物資:登陸艇、坦克和飛機;應該給他的軍隊:美軍 歷史上最大的第十二集團軍群,都給了艾克。這一切,在諾曼底半島上。使艾森豪威爾光華萬丈,形如燭天炬火。他還惱火喬治·小巴頓。那個阿爾貢戰役中的上 尉,也成了世界上家喻戶曉的傳奇式人物。而他,美國陸軍中資歷最深的將軍,前陸軍參謀長、西點軍校校長,得過最多的榮譽勳章的軍人,卻踩在爛泥裡,沿著新 幾內亞爬行,得不到軍艦、飛機和大炮。整個太平洋戰區。只能分到美國軍用物資的十分之三。好一個民主黨人的總統羅斯福!他就只聽那個老病鬼霍普金斯的胡說 八道。
麥 克阿瑟還惱恨海軍那幫子人。他不願提到他們的名字。他們吞掉了太平洋軍需品的一半,所以沒吃得更多,是因為他們沒那麼大的胃口。這幫安納波利斯的刁鑽老水 手,竟想自己打到東京,獨佔鱉頭。馬歇爾上將雖有老交情,卻讓丘吉爾鼓動起來一心對付希特勒。日本人的陸海軍就在鬧矛盾,美國人也學他們的壞樣子。英國人 還同他鬥心眼:他好不容易把澳洲師從北非要回來,丘吉爾卻把他們派到緬甸戰場上去。
剩 下的一半軍需品,還要幾處分。英國要反攻緬甸,他們的軍隊在日軍櫻井省三和飯田祥二郎將軍手下屢戰屢敗,於是獅子大開口地要軍火。蔣介石也是個要錢的老手,他派外交部長宋子文專門呆在華盛頓。他什麼都要,可是卻沒有一條公路和水路。史迪威出動了整整一個美軍工程兵團開鑿雷多公路,並且讓C-46從喜馬拉 雅山上翻過去給他運軍火。結果還是不頂用。用史迪威的話來說:“全拿去對付共產黨了。”麥克阿瑟也是反共老手,可他的頭號敵人畢竟是東條英機政府。蔣介石 東西要得越多,防禦反而越虛弱,日軍展開“大陸貫通作戰”以後,國民黨軍隊竟然從河南、湖南一潰千里。如果不是俾斯麥海戰,不是攻佔馬努斯島和荷蘭地亞, 就憑他手裡的幾個師和幾條船,此時此刻,他還不是呆在布里斯班聽牧師帶澳洲腔的主日祈禱?連陸軍部長史汀生都看不下去:“麥克阿瑟任何時候都跟人不睦。雖 然少一點兒隨和,但他有大將的謀略和果斷,象海軍那樣苛待他,未免有些孩於氣。”
從荷蘭地亞到森塔尼湖,有二十五英里山路。山路盤旋上升,直入雲端。森塔尼湖面海拔六千餘英尺(兩千多米),已經擺脫了新幾內亞四處可聞的沖天瘴氣。那種惡臭的瘴氣,已經使麥克阿瑟手下成千上萬的美國小夥於們命歸黃泉了。
吉 普車拋錨的地方距司令部還有六英里路程。說也湊巧,此刻竟無一輛過路的汽車。麥克阿瑟和薩瑟蘭只好一路走一路觀山賞景。雨終於停了。水珠順著樹葉和枝條涓 滴,森林恢復了它生氣勃勃的面貌。蛋青色的雲縫中露出卵黃般的太陽,陽光點燃了西方天際的霞雲,也染遍了青山和密林。青山在煙魂中隱現,密林綠得發黑。
人 們越爬越高。低地上的紅樹和棕擱不見了,山崗上的克林基松、月桂樹、橡樹、和山毛櫸也越來越稀了。一些桃金娘科、柳科的植物和杜鵑花出現了,庫拉草也越來 越密。那隨風搖曳的樹林和海浪般起伏的茅草,襯在千蜂萬壑的雄渾背景上,顯出一種奪人心魄的美的力量。天,肯尼可一點兒也沒說錯呀。
麥克阿瑟足足走了四個小時,直到天黑,才來到森塔尼湖邊。司令部的人嚇慌了,簡直不知如何是好。麥克阿瑟擺擺手,讓他們去忙自己的工作。他剛吃了一頓過遲的晚餐,電訊軍官就給他送到很厚的一摞電報紙。
他讀了第一封電報,是尼米茲打來的。尼米茲先說了幾句好話,然後抱怨自己奪下的那幾個大環礁並不是理想的港口。地方太小,沒有淡水,沒有遊樂場地,也沒有隱 蔽的地方,所有的物資都堆在跑道邊上。日本水上飛機轟炸了一次拉木爾島,死傷一百餘人,接近了攻佔拉木爾島的傷亡。切斯特說阿德米勒爾提的馬努斯島是太平 洋上最大的一塊不動產。他建議讓海軍來接管,條件是將來為陸軍提供一切後勤助工作。
麥 克阿瑟斷然拒絕。他口授電文,答覆尼米茲:陸軍自己應付得了自己的後勤。我還要向西打回菲律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