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土地兼併侵佔並沒有因為他前年在河南道的一次清洗而有所好轉,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他一路進關中,所見之處都是一座座田莊,莊田製取代了均田制,關中的自耕農幾乎喪失殆盡,繼而聽到的是一次次關於土地的抗爭和起義,儘管都被鎮壓下去了,但反抗的力道卻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規模浩大,李慶安開始懷疑安史之亂會不會被大規模的農民起義所替代。
可是昨天他會見李隆基,李隆基卻絲毫沒有提到此事,難道他根本就不知道各地爆發農民起義之事嗎?
各種疑問和盤根錯節的複雜問題在他腦海中交織著。一時也理不出一個頭緒。
“將軍,你看!”
一名親兵的叫喊聲打斷了李慶安的沉思,他抬頭望去,只見二十幾名牽著駱駝的粟特商人迎面走來,他顯然也看到了自己,都變得激動起來,紛紛圍攏過來。
“李將軍,我們遇到難處了。”他們七嘴八舌地訴苦道。
李慶安笑著擺擺手道:“大家不要急,慢慢說,遇到什麼難處了?”
一名年老的粟特商人道:“就是銀錢的使用,長安各個商鋪都不肯接收銀錢,我們便去黑市兌換,剛開始還很順利,可是因為換的人太多,銀錢量太大,黑市上也不好兌了,要麼就是低價兌換,我們損失可就慘重了,求李將軍給我們做主。”
李慶安微微一笑,高聲對眾人道:“大家不用急,昨天聖上已經同意銀錢可以在全國流通,估計再過幾天戶部的方案就會出臺了,另外,這兩天東市和西市將開出兩個新櫃坊,就是專門兌換銀錢,大家再耐心等一等,我一定會給你們解決這個問題。”
粟特商人們都歡呼起來,紛紛道:“那我們得回去通知大夥了,不要賤賣銀錢。”
眾人興奮異常。牽著駱駝急向東市走去,李慶安想了想,取出一張名帖,交給一名親兵道:“你去一趟西市的熱海居酒肆,找到李回春,就說是我的命令,令他加快進度。”
士兵接過名帖向西市而去,李慶安又繼續向前,很快便來到了翊善坊的高力士府前。
出乎李慶安的意料,高力士居然在府內,聽到李慶安到了,高力士親自迎了出來。
“七郎,我們快兩年未見了吧!”
高力士的笑聲依然和從前一樣爽朗,但他卻比從前蒼老很多了,頭髮幾乎全白,從前那種掩飾不住的自信感也沒有了,目光從容而平靜,充滿了一種看破權利場的淡然。
李慶安上前深施一禮,“參見阿翁!”
“不用客氣了,快進去府去吧!”
高力士命管家安排好士兵,他親熱地帶著李慶安向內府走去。
進了高力士的書房,兩人分賓主坐了下來,李慶安笑了笑道:“高翁怎麼會在府中。我以為興慶宮會亂成一團,高翁一定忙碌不堪才對。”
高力士苦笑了一聲,反問道:“你昨天在華清宮可看見我了?”
李慶安搖了搖頭,高力士便道:“那不就清楚了,現在聖上面前根本就不需要我了,有一批年富力強的宦官比我更能幹,還需要我做什麼?無非是向世人表示,他是個念舊的人罷了。”
“那高翁索性退仕回家養老,不更好嗎?”
高力士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想啊!只是總覺得有些事沒做完,就這麼退下去。心裡著實不甘。”
“阿翁是指前太子吧!”
“不!”
高力士緩緩搖頭,“以前或許是,但現在不是了,現在我只是希望他能立太子,不要讓大唐江山社稷的延續處於一種危險之中,只有立了太子,大唐的基石才能穩定下來。”
這時,一名侍女端了茶進來,李慶安接過茶,慢慢喝了一口,又問道:“那高翁以為,最終是誰為東宮之主?”
高力士笑而不答,半晌才道:“那你認為呢?”
李慶安笑道:“現在呼聲最高的是棣王,今天他又捱了一箭,估計能賺點苦情分,我想他的可能性為六成。”
“六成?”高力士搖搖頭笑道:“你太高看他了,他能有三成就不錯了,開元二十六年立新太子時,張九齡曾經提議過他,但聖上說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威望不夠,或許這兩年稍稍改善一點,但還到不了東宮的威望,如果是我,我更看好穎王,畢竟還有點魄力。”
“那高翁是認為穎王可能性較大?”
“半年前我確實以為會是穎王,但現在我又改變主意了。”
“那高翁最終認為誰會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