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的處罰是貶官外放,再重一點的徹職查辦貶為庶人永不錄用,最慘的,就是家破人亡的砍頭了。
這其中有兩個人特別引起了秦慕白的注意。一個當然就是如今仍在重病不起的房玄齡。據說,房玄齡依舊和皇帝同臥一居之內足不出戶,沒人知道他的病情怎麼樣了。自然,也沒人敢跑進去怎麼動房玄齡。於是,本來最應該與太子一起沉浮的房玄齡,反而暫時安然無恙。
另外一個人,就是此前和秦慕白偶有碰面、但算起來頗有淵源的吏部尚書、軍界大佬之一的侯君集。在大唐建國前後侯君集一直跟隨李世民。行軍打仗,他是絕對的一把好手;衝鋒陷陣,身先士卒。是如今大唐不可多得的一員中生代將帥之才。早些時候秦慕白輔佐父親在蘭州抗擊吐蕃人、收復大非川時,侯君集就在劍南西川的淞州一帶大敗吐蕃軍。兩路兵馬雙管齊下各獲大勝,將吐蕃人打得灰頭土臉。而且當時,侯君集的凱旋之音還先行奏響。由於他跟隨皇帝日久,在皇帝登基之後又異常活躍,比秦家父子在軍隊、朝堂之上更要大牌一些。是眼下公認的繼李靖、李勣等人之後迅速倔起的軍界大佬。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物,在太子叛亂一案之中被清洗了。其實,侯君集與東宮關係密切、一直都是堅定的太子黨,這是人所共知的。這一次的叛亂他有沒有參與,秦慕白不得而知。但照長孫無忌的話來說,他就是有參與。雖然沒有在戰場上看到他的身影,但有他“慕後策劃指揮”並“負責操練與調集”了兵馬。
這種子虛烏有的事情,在更新換代的朝堂黨爭之中屢見不鮮。長孫無忌擺明了,就是要清洗侯君集以絕後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是說你侯君集在某天蹲茅廁的時候辱罵了皇帝有不臣之心,被隔壁一個蹲茅廁聽到了,那你也只能認命。
諷刺的是,侯君集這麼“窮兇極惡”的罪名卻沒有被判死,反而十分戲劇化的被貶到了一個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地方——涼州司馬。
涼州,蘭州大都督府治下的前線軍鎮。在那裡,刺史治文都督管武,長史司馬雖然位高祿厚,但沒幾分實權也沒多少事情可幹。這等官職,便是時下大唐官場之上公認的“養老官”。
風光一時煊赫無比的潞國公、吏部尚書、當朝數一數二的良帥猛將,就這樣頃刻之間被掃地出門,到了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涼州邊野,做了個可有可無混吃等死的閒官。
而且,還是秦慕白這個蘭州都督府別駕的直接下屬。
秦慕白彷彿從這一吊詭到不合常理的舉措中,嗅到了幾分皇帝手筆的味道。若按長孫無忌的手腕,不弄死太子還說得過去,但像房玄齡、侯君集這樣的人是非剷除不可的。可是現在房玄齡沒有,侯君集雖然從天上落到了地下,但好在還有一條性命,留得青山在。
秦慕白暗自分析,覺得李世民雖然有心重立儲君,但並不想讓朝堂大傷元氣損失太多的骨幹精英,因而有目的在進行保護。還有一層更深遠的用意,或許,皇帝最信任最倚重的人是長孫無忌,但也絕不可能百分百的將朝政交給他,任由他在朝堂之上肅清異己為所欲為。到時候,要是連與長孫無忌的比肩的臣子都沒有了,身為人君如何駕馭?
給予信任與權力,又略加掣肘不聽之任之養虎傷主,這是李世民的一貫手法。
兩天前,百騎副使程懷弼秘密來了一趟老秦宅,告訴秦慕白一件事情。他說,按照秦慕白吩咐的,將漢王李元昌一連折磨了十幾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廝幾番自盡都被救了回來。爾後一天深夜,江夏王李道宗執皇帝印授神秘出現在了百騎營牢裡,與李元昌秉燭夜談了個把時辰,任何人沒能靠近。
然後李道宗就走了。當時百騎衛士們檢視李元昌,一切如常,於是也就沒有生疑。可是李道宗走了不到一個時辰,百騎衛士就發現李元昌七孔流血死在房中。
爾後,就有專門為這種事情擦屁股的掖庭宦官來收屍。用一卷麻袋裹了裝進薄薄的棺材之中,帶走了。
而現在,外面流傳的訊息是,漢王李元昌已經死於東宮兵亂之中。因其背祖望宗謀逆反叛,死後不得入祖祠,因而草草葬於終南山下。他的家人都由宗正寺安排了出路或結局……
曾經詩畫聞名、風流長安更禍害無窮的紈絝之王李元昌,以這樣一個倉促又神秘的死法做為結局,成為了滿長安百姓的談資。
朝堂,驚濤駭浪;長安,風雲變色。
秦府,安靜得異常。
此時已是月末,妖兒說,得去一趟秦仙閣,進行一月一次的盤賬了,這等事情不容有失,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