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誠寫了一封信,那信像是失足掉進過蜜缸裡,甜得發膩,左一個“哥哥”右一個“哥哥”。現在的女孩子聰明,追求某個人時都用親情作掩護,如此一來,嵌在友情和愛情之間,進退自如。羅天城從沒有過妹妹,被幾聲哥哥一叫,彷彿貓聽見敲碗聲,耳根一豎,一搖三晃地被吸引過去。那女孩子也算是瞎了眼,為哲學而獻身,跟羅天誠好得炸都難炸開。
那女孩有Susan的影子,一頭飄逸的長髮,可人的笑靨,秀美的臉蛋。一個男子失戀以後,要麼自殺,要麼再戀一次愛,而第二次找物件的要求往往相近於第一個,這種心理是微妙的,比如一樣東西吃得正香,突然被人搶掉,自然要千方百計再想找口味相近的——這個邏輯只適用於女方背叛或對其追求未果。若兩人彼此再無感情,便不存在這種“影子戀愛”,越吃越臭的東西是不必再吃一遍的。
羅天誠的想法林雨翔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羅天誠退出了,林雨翔也頓時鬆懈了,賽跑只剩下他一個人,~切都只是個時間問題,無須擔心奪不到冠軍。他只是依然在路遇時對susan笑笑。一切從慢。
文學社那裡,馬德保正在催稿。去周莊前幾天,馬德保收到一封信,信封上署名不凡,是中國文化研究中心的當代文學研究組。公章清晰,馬德保深信不會有詐。
信的正文說什麼“貴校文學成績顯赫,名聲在外。本研究中心近日正舉行全國中學生徵文大賽,規模之宏,史無前例,各大報刊均有報道。貴校育才有方,誠望不吝賜稿,不勝感激。本次大賽組委會邀全國著名作家xxx,xxx,xxxx,著名學者xxx,xxX,XXX組成評委會,以示水平。參賽作文需附兩元初審費,一旦初審透過,立即通知學校。本大賽不含商業性。
落款是馬巨雄。馬德保將這封信看了好幾遍,尤為感動的是上面的字均是手寫體,足以見得那研究中心對學校的重視。馬德保自己也想不到這學校名氣竟有那麼大,果真是‘名聲在外”,看來名氣就彷彿後腦勺的頭髮,本人是看不見的,旁人卻一目瞭然。
那研究中心遠在北京,首府的機構一定不會是假,至於兩元的初審費,也是理所應該的。那麼多全國著名而馬德保不知名的專家,吃喝拉撒的費用全由研究中心承擔也太難為他們了。市場經濟,兩元小錢,一包泡麵而已。況且負責人是馬德保的本家,那名字也起得氣魄非凡,是馬家一大驕傲。
馬德保下了決心要率文學社參加,周莊之遊也是為此作準備。眾多的社員裡,馬德保最看好林雨翔、羅天誠和沈溪兒。這三人都筆鋒不凡,林雨翔善引用古文——那是被逼的,林雨翔不得不捧一本《古漢語詞典》牽強引用,比如作文裡“我用三寸不爛之舌說得他痛人骨髓”,別人可以這麼寫,林雨翔迫於顏面,只能查典後寫成:“我用《史記?平原君列傳》裡毛先生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得他像《戰國策?燕策三》那樣的痛入骨髓。”馬德保誇他美文無敵,他也得意地拿回家給林父看,被父親罵一頓。羅天誠就更不必說,深沉蓋世,用起成語來動物亂飛,很討馬德保歡心。沈溪兒的驕文作得很有馬德保風格,自己當然沒有不喜歡自己的道理。
沈溪兒做事認真,而且驕文已經寫得心靈手巧,筆到詞來,很快交了比賽徵文和兩元的初審費。羅天誠恨記敘文裡用不上他的哲學,拖著沒交。林雨翔更慢,要邊翻詞典邊寫,苦不堪言,文章裡一股酸味。
馬德保像討命,跟在林羅屁股後面催。羅天誠的小妹替大哥著急,說叫他暫時莫用他本人的哲理,因為中國人向來看不起沒名氣的人的話,開玩笑說在中國,沒名氣的人說的話是臭屁,有名氣的人放的屁是名言。羅天誠崇拜不已,馬上把自己的話前面套什麼“海德格爾說”、“叔本華寫”、“孔德告訴我們”,不日完成,交給馬德保。馬德保自作主張,給孔德換了國籍,說他是孔子的兒子,害得孔鯉失去父親。羅天誠暗笑不語,回來後就宣揚說馬德保像林雨翔一樣無知。馬德保自己想想不對,一查資料,臉紅難當,上課時糾正了自己的錯誤,大發議論,說孔德是法國的。孔德被遣送回國後,馬德保為飾無知,說什麼孔子在英文裡是獨有一詞的,叫“fuSlllS。
下面好事的人問那麼老子呢?馬德保只好硬著頭皮拼“老子”,先拼出一個l。z,不幸被一個國家先用了,又想到1ch和lse,可惜都不成立,直惋惜讀音怎麼這麼樣。後來學生自己玩,墨子放棄了兼愛胸懷,改去信奉毛澤東主義了(Maoist)。
馬德保由無知變成有知,於是。無知者推留下林雨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