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說:“我什麼都不是。”
“那你是?”
“我是看透了這些。”
林雨翔心裡在恣聲大笑,想這人裝得像真的一樣;臉上卻跟他一起嚴肅,問:“你幾歲了?”
“我比你大。相信嗎,我留過一級。”
林雨翔暗吃一驚,想難怪這人不是大雅不是大俗,原來乃是大笨。
“我得過肝炎,住了院,便休了一個學期的學。”
林雨翔心裡猛地停住笑,想剛才吃了他一個麵包,死定了。身子也不由往外挪。
羅天誠淡淡說:“你怕了吧?人都是這樣的,你怕了坐後面,這樣安全些。”
林雨翔的心裡話和行動部署都被羅天誠說穿了,自然不便照他說的做,以自己的安全去證實他的正確,所以便用自己的痛苦去證實他的錯誤。說:“肝炎有什麼大不了的——”為了要闡明自己的凜然。恨不得要說“你肝沒了我都不怕”,轉念一想羅天誠肝沒了自己的確不會害怕被染上,反會激起他的傷心,便改口說,“我爸都患肝炎呢。”
林雨翔把自己的父親憑空栽上肝炎病史後,前仆後繼道:“我的爺爺也是肝炎呢!”說完發現牛皮吹歪了,爺爺無辜變成病魔。輕聲訂正:“也患過肝炎呢!”
“你沒得吧?”
“沒有。”
“以後會的。”羅天誠的經驗之談。
“嗜。”林雨翔裝出悲愴。
“到你得了病就知道這世上人情冷暖了。”
“是嗎——”林雨翔說著屁股又哪一寸。
車到大觀園旁澱山湖,車裡的人興奮得大叫。上海的湖泊大多沾染了上海人的小氣和狹隘。造物主彷彿是在創世第六天才趕到上海挖湖,無奈體力不支,象徵性地鑿幾個洞來安民——據說加拿大人看了上海的湖都大Dq“Poo!Pit!”,恨不得把五大湖帶過來開上海人的眼界。澱山湖是上海人民最拿得出門的自然景觀,它已經有資格讓加拿大人尊稱為“POnd”了。一車人都向澱山潮拍照。
上海人的自豪一眨眼就逝過去了。車出上海,公路像得了腳癬,坑窪不斷,一車人跳得反胃。餘秋雨曾說去周莊的最好辦法就是租船走水路,原因興許是水面不會患腳癬,但潛臺詞肯定是陸路走不得。馬德保是不聽勸誡的人,情願自己跳死或車子跳死也要堅持己見。跳到周莊,已近九點。 …
正文 第一章(3)
周莊不愧是一個古老的小鎮,連停車場都古味撲鼻,是用泥土鋪成的。前幾天秋雨不絕,停車場的地幹後其狀慘烈,是地球剛形成時受廣大行星撞擊的再現。一路上各式各樣的顛都在這裡匯總溫故知新一遍。
文學社社員們全下了車,由馬德保清點人數。本想集體活動,顧慮到周莊的街太小,一團人定會塞住,所以分三人一小組。林雨翔、羅天誠之外,還加一個女孩子。那女孩是林雨
翔班上的語文課代表,叫沈溪兒。她和林雨翔關係不太好,因為她常提防著林雨翔襲著豐厚的古文知識來奪她的深代表之位——她小時候是林雨翔的鄰居的鄰居,深知林雨翔當年的厲害。可林雨翔向來對女子過目就忘,一點也記不起有過這麼一個鄰鄰居。其實林雨翔對語文課代表的興趣就似乎是他對女孩子的興趣,一點都沒有的,只是有一回失言,說語文課代表非他莫屬,嚇得沈溪兒拼命討好原來的語文老師,防盜工作做得萬無一失。
對男子而言,最難過的事就是旅行途中二男一女,這樣內部永遠團結不了;所幸沈溪兒的相貌還不足以讓男同胞自相殘殺,天底下多一些這樣的女孩子,男人就和平多了。更幸運的是林雨翔自詡不近色;羅天誠的樣子似乎已經皈依我佛,也不會留戀紅塵。
周莊的大門口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公車,可見我國政府對提高官員的藝術修養是十分注重的。中國人沒事愛往房子裡鑽,外國人反之,所以剛進周莊,街上竟多是白人,疑是到了《鏡花緣》裡的白民國。起先還好,分得清東南西北,後來雨翔三人連方位都不知道了,倒也盡興。
遊周莊要游出韻味,就必須把自己扔到歷史裡。那裡的佈局雜而有章亂而有序。
這種結構很容易讓人厭煩,更容易讓人喜歡,但這些要先把自己沉溺在周莊裡才能下定論。
有了這個特徵,周莊很能辨別人性——看見第一眼就大喜的人,是虛偽的;而大悲的人,是現實的;不喜不悲的人,恐怕只有羅天誠一個。林雨翔盡興玩了兩三個鐘頭,覺得不過爾爾,幾條河而已。沈溪兒高興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