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將貴妃交給你。若貴妃稍有不適,便派人去叫朕,若有怠慢,”蕭衍想說直接杖斃,可話到嘴邊又深感忌諱,改口道:“就貶你去浣衣局給你那些同僚們洗臭褲子。”
耿進忠激靈打了個寒顫,那不知情的人是絕不會知道那些同僚們身上那股子汗臭味是有多麼撩人。當下賭咒發誓,半點兒不敢馬虎。
“陛下,我無礙的。你別嚇他……不只他。連那些御醫,陛下若因我而牽累無辜,我心何安?”沈如意嘆道:“不管怎樣,別為難他們。”
蕭衍一聽就皺起了眉。可是看著她眼睛對不上焦距,茫茫然地抬頭找他的方向,他又不忍心當面拂了她的意。只是敷衍地應了一聲,鳳目凌厲地瞪了耿進忠一眼。這才起身去了偏殿。
一眾御醫們此時也沒討論出個子醜寅卯。
本來他們哪個也沒膽量拍胸脯就能把貴妃的病治好,不過是吃些活血化淤的藥。死馬當活馬醫。可貴妃腦中的淤血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大,似乎一次比一次大。
可想而知,眼睛看不到,肯定就是腦中淤血之故,淤血除不掉就不可能恢復視力。
如今,他們能做的也不過是換上虎狼之藥,雖則身體副作用反應更大,目前卻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現在哪怕他們畫上一張大餅,蕭衍也已然不信了,更何況這些個御醫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裡話外的意思,也不過是在吊命,拖一天是一天,到最後是怎樣誰也不敢確定。
醫書上這樣的案例不多,有的腦中自行吸引,吃些藥也就好了,有的則是人根本沒發覺時突然間就沒了。
蕭衍越聽越煩躁,偏偏張院判引經據典,整個人都亢奮了,滔滔不絕地用事實說話,就想告訴皇帝這病治不好可真不賴他們,別貴妃哪天出了個一差二錯,就拿他們身上頂崗。
正在這時,忽然隱隱約約聽到一聲尖叫,蕭衍騰地站起身就往正殿跑。
一幫子御醫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好以張院判為首跟在皇帝后面一溜小跑。
蕭衍只覺得心臟幾乎從嗓子眼兒跳出來,初時還希望是自己嚇自己,可到了正殿,耿進忠哭喊聲越大,他再想自欺欺人已經是不能夠。
從來沒有這一刻,他這麼害怕。他沒有停下腳步,可是就覺得自己這雙腿直髮軟,莫名地打起顫。
此時房門大開,宮女太監全衝進裡面,蕭衍氣喘吁吁地跑進去,就見沈如意若無其事地坐在地上,耿進忠哭天搶地,鼻涕與眼淚齊飛,一邊哭一邊不知嗚嗚地說些什麼。
頓時蕭衍想撕了耿進忠的心都有了,特麼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可是待眾宮人見皇帝回來,齊刷刷地跪在地上請安的時候,他才驀地看到耿進忠攥著塊茶盞的碎片,手上沾滿了鮮血,滴滴答答流在地上,沈如意月白色的裙子上星星點點的血跡。
此情此景,蕭衍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心口頓時一揪,直勾勾盯著沈如意的眼神複雜難辨。
剛才她的笑,她有意的玩鬧分明都是騙他的,她根本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那麼無所謂,只怕早在張院判回話那時,她已然下了決斷。也許,甚至是在更早的時候。
他慢慢走到沈如意身邊蹲了下來,毫不憐惜地抓起她的兩手看——
“我沒受傷。”沈如意輕聲道,神情自若,像是剛才自戕尋死的不是她一樣。
受傷的是我!
耿進忠無聲地吶喊,眼淚巴巴地控訴。
他眼瞅著貴妃等皇帝走了,冷著一張臉攆人就知道事情要不妙,可又不好不聽。
雖說欺負失明的人不大地道,他也只能讓其他人出去,自己悄無聲息地貓到一邊。他也幸虧是多了個心眼兒,要不然貴妃真在他眼皮子下死了,皇帝這回不把他的皮扒了,他下輩子還是特麼的死太監。
他眼瞅著沈貴妃摸到桌邊將茶盞摔碎,就往脖子上抹,當時一個飛撲就把貴妃手裡的瓷片給攥住,瞅劃在他手上躥出去的血就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可是半點兒沒留手。
末了貴妃一根兒頭髮絲兒都沒傷著,他這手筋可都要被貴妃給挑了。
“都下去吧。”蕭衍沉聲道。
耿進忠抹抹眼淚,手上的血和臉上的淚一混,整個成了個血人兒似的。
他瞅著皇帝那臉都青了,只怕皇帝怒火中燒,捨不得罵貴妃,倒遷怒到他們這些服侍的人身上,默默地用那隻血手將地上的碎瓷片撿到衣襬兜了出去。
眾御醫跟來就趕上個尾巴,還沒